早晨,海风习习,大家刚坐定,孙女似笑非笑的:“阿嫲,你看着,是自己讲,就不要超过一个小时,要是我来讲,别说我抢你风头。”老蝶撇一下嘴:“孙女,阿嫲讲到后面,唾水滴滴,烦你太多。你知道的,还是你讲吧,不够的,阿嫲补充。”“阿叔你俩看着,说多了是抢她话题,说少了,没成为好传人。这位小蝶老蝶的不好伺候。”老蝶一抬手指,马上吓住孙女,急忙说道:“好好,我尽量给听客阿叔详尽的讲,您佬看着纠正,可不要回家传话大伯。”
按说呢,方德有没等小蝶动员,就发动了门人,启动找银杆模式,虽是耽误了画龟田的图像,可银戆还是满欢喜,自己工作忙,凑不出时间祭拜师祖,心中有点愧意,借着寻找漏网甴曱圆了心意,带喜梅回局里,也算有个交代。
倒是要防着这鬼妹子一点,那妹子人,鬼心事多着呢。自己最近忙得神无主鬼缠脚,没心事和姿娘人纠缠,有心无意的,总感觉周局长对自己热情过度,自己有点不习惯,静心想想:战火中那般交集,那股子生死情义,真比亲人还贴近,却也释然;她呀就是不喜欢称她为周局长,要叫她本名,勉强叫了声英姐,那绷紧的脸才有点松弛。
后来,到医院和那鹰姐那汇集肃反情报,那个渡海救过云鸽的船娘护士学员过来套近乎,自己挺为难的,战斗情义不能忘吧,可男女有别。
现在又是摊上个鬼妹子,高声大叫挤到我身旁,好像我是她战利品一样,唉,自己的心在异性的撩泼下,再怎么用革命同志来明确界限,可心头不免有火苗燃起。最近挺忙的,抗美援朝,敌特加强破坏,现在又是冒出个漏网鬼子,就不要分心这些事了。除了周少英,那两个妹子,师妹是控得住的。
周少英鹰眼在我脸上换了一付好奇的鸽眼,柔柔的探寻,自己的眼睛躲哪去好呢。本来她是鹰,我是鸽,心中祈求别从鹰眼中伸出一对鹰爪来,山鹰和鸽子就好像人家口中猫抓老鼠的游戏,这食物链明摆着。局长大人,咱俩武功差不离,可笔杆子的法效就差了好多等级,瞧着她那严峻的鹰眼,师妹怵她,那换来换去的鹰目鸽眼也让我心中打鼓。
银戆心中先筑起防火墙吧。领着喜梅到局里后,叫她到食堂吃饭,鬼妹子也是喜滋滋看着兄头,故意吃得很慢,一双眼睛不断在兄头脸上梭巡。银戆耐不住她的磨蹭,就要起身往科室去,喜梅赶紧拦住:“喂,大兄,我说了给你补衣裳来的,要走,得把衬衣留下。”
银戆一看,尖细嗓门已然引起同事的关注,忙严肃吩咐道:“叫你来,那是有要紧正经事,不是缝补衣裳的时候。”
“在我看来,缝补衬衣就是重要的事情,你说吧,什么要紧事叫了我来,我就一边缝补衬衣,一边配合你的要紧事,不然,别怪我不配合哟。”糟了,尖嗓子已是引起在食堂同事的目光:他们总是把眼睛在我和妹子的身上转来转去,嘴角露出一丝浅浅的会意,好像是我公私兼顾,谈一妹子还到公家食堂招待所揩油。偏巧那管图像的蓝制服不在局里,这鬼妹子偏不怕专政机构的威严,尖嗓门到处飘。一时间没了主意。喜梅好像看出了兄头的窘境,赶紧扒几口把饭塞进嘴里,含糊说道:“趁你没想好,我就先买针线去。”银戆赶紧喝道:“这地方是严肃办事机构,进出得有规矩,就不要乱跑了。”
喜梅像只小喜鹊喳喳的:“我就买针线去,这么简单,讲的什么规矩。”小鸟似的飞出院门。站岗的哨兵刚要拦住问话,她像只雀儿,两下拍了翅膀似的就绕过哨兵,朝大门外跑去,哨兵朝银戆投来咨询目光,银戆一下没了神气,连声叹气:“都是她会安排。”急急忙忙给哨兵解释,没等话说囫囵,人已是回来了。哨兵要呵斥她,喜梅扑闪眼皮,嘴巴一瘪,好像受了不少委屈。
刚好,那个会绘图像的科长来了,银戆跟他打了招呼,科长这才跟哨兵再讲一遍,哨兵这才算了。两人带喜梅到科室去,银戆拿出各种眉目鼻子来,小心启发:“抗战那会,咱那老地前面的炮楼有十几东洋兵,那个曾经拿枪押神枪厝人钟巧珍出炮楼,准备和乡长陈邦祯换东洋伙夫的鬼子,你还记得吗?给指出他像哪些眉目嘴鼻。”
喜梅随手一指:“这,好像不对,又像这个,有点不对劲。唉,我怎么集中不起精神来?”
绘图的急了:“到底像是那张图,这可差别很大呀,完全两个脸型的呀?”
喜梅眼珠一转:“唉,我和我娘一般,有个习惯,想着事情,身上就痒痒,就得身上有活计做,脑子才清楚。”
科长疑惑问道银戆:“这么爱事的妹子人,你也信她?不是还有个兄子人吗,怎么没带他来?要是在样图上都标好眉目嘴鼻,那合成就容易了。”
“那兄子不止贪玩还贪吃,一下喝醉了,就来不了。”银戆陪着小心说道。
“这都什么事,肃反那么忙,没日没夜的,还得陪耍心眼的妹子一道磨性子。那个上蹿下跳的秤杆传人呢?”
“唉,我师妹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师妹不记得,这位妹子人眼珠滴溜转,一看就是玩心眼的妹子,瞧瞧你,都找的什么人,先把道中人理顺了,再找我吧,大家都忙,没时间在这过家家。”绘图科长悠悠的起身了。
“唉,妹子细,姑子大,你是耍我呢,牙痒了就咬我胳膊一口,手指痒了就掐我耳朵一下,行了吧。脑袋怎样才清楚?”银戆真急了,和喜梅一道玩儿起来。喜梅伸出手来,刚好拦住绘图科长的去路,说道:“我是手指是痒了,却是只能补衣服,不看我买针线去了吗。”
“鬼小人大,你阿姐给你算计了,乞丐子给你算计了,那帮娃娃鱼也给你算计了,现在我也给算计了。你阿姐不知规矩,教出的弟子也是没深浅的人。我算栽了。”银戆躲到角落,解开衬衣,再套上制服,衬衣递给,古铜色若隐若现撑着蓝制服,块筋分明的肌肉让人更着迷了。苦笑着对绘图兄说道:“世间百般嗜好,就头一次听到缝补衣裳才能脑袋清醒。科长,你遇见过这等事情吗?”
“老弟,你就没看明白吗,妹子人是想闻男人身上那股子馊汗雄性味道,安抚少女怀春的悸动,拿你衣裳做借口罢了。我是过来人。”一下就给闹了两人一个大红脸。绘图的看着喜梅认真的一针一线问道:“怎么样,那没洗过的衣裳这么好闻吗,是这张图样眉目和这种鼻子吧?拿针尖指指。”喜梅急切给缝补衣裳,只是抬头一瞄,马上就有了结论。绘图师按照喜梅针头指向,仔仔细细在纸张上细细描画着,他们两人投入在全神贯注的工作中。一人仔细刻画人物形象,妹子飞针走线缝补衬衣。
科室门被推开了,文书进来了,有点惊诧看着眼前一切,轻轻拉着银戆出门去,他赶紧挣开文书拉扯,问道:“怎么回事?”心中有点踌躇。
“局长叫你马上到。”文书在前头带路。像是给行刑人领前,银戆无可奈何跟在后面。
果不其然,局长一见他马上呵斥:“怎么回事,在街市警局里的哪个角落都不允许这副尊容,你把警察的风纪律条记哪去了?”
“报告局长,在风纪和工作两难之际,银戆选择了工作。”银戆立正。
文书小声给局长解释:“刚才里面有妹子人大呼小叫,执拗要缝补他的衣裳的才配合指点人物肖像的。”
局长瞪了爱将一眼:“你居然拗不过一个妹子的荒谬,一个警察在面目姣好的妹子面前就没有风纪了吗?记住了,如果让我见到第二次,就得光腚在操场跑上三圈,一丝不挂比警容不整更规整。只要身上套的是蓝制服,他就代表了人民警察的光辉形象。”他从衣架上取下一件衬衣扔给银戆:“记住律令,不是游击队那时了,马上系好。”
“是!”银戆跑步到盥洗室,马上换上衬衣,急忙回来重新个局长敬礼。局长这才眼眶里满满笑意,递过一个信封给他,说道:“我已叫加洗存档,这原版的给你,希望尽快把文案结了,给上级和相关人员一个交代,对了,也是对你自己一个交代。”银戆一脸疑惑,瞟了信封,心头急促跳起来,马上抽出信封硬卡卡的出来,一张穿着学生装的相片豁然眼前,这典型的东洋学生兄子。好像心里咯噔明亮,两指尖伸进信封里,再无纸张掏出来,翻过相片,背后是娟秀的笔迹:龟田战郎,下面两行小字一句祝祷:宝秤标识公平,愿天下为公成人类共识,落款:东洋三姐妹。银戆直视局长严肃神情,直截了当回答:“银戆当不负天下善心人的希冀,局里的嘱托。”局长点点头,他这才疾步回到科室里。
科长已是画好了图像,喜梅手抓衬衣,补丁上密密缀好缝线,手指的在画图上点点:“当时东洋蟑螂理了个平头,发际显高,右嘴角这里长了个疖子,拿点铅笔灰在脸颊吹吹,会显得人黝黑点才更像。”
画师倒是照她点明的加上几笔,嘴巴不断说道:“你闻了衬衣,脑袋就开窍了,我听说了,有的人味就那么神奇,比如银戆他师弟,就是给女人味道呛傻了,乖乖做了女人的俘虏,你倒是要银戆味儿才呛得脑袋清灵。你倒是再闻一下,会不会更清醒一点,看看哪要不要改点什么?”
“警察兄头,你说的什么,我只是喜欢给他缝补衣裳,要说神奇味道,我师傅阿姐的味道那才叫神奇,她一瞪眼,一股子气味出去,熏倒一片土匪,要是她浮现甜甜笑容,出来那味道,我三位师伯就不知南北了。师伯兄子,他那块块肉肌突起比味道引人入定。”
“妹子,你真够定的,吸了人家的味道,还想看人家的肉肌,到底是不是你该看的还不一定呢。”
“回去我问师傅阿姐去,怎样才能练出一股子味道来,姿娘子能迷晕兄子,就该我看了。”越说越没谱了,肃反正扫荡封建道门歪风邪术,这个小妹头真是不知深浅。再说道下去,自个就往里套,向往情感成乱性惑众了,而且也太看不起我了。银戆赶紧咳嗽两声,科长画师笑微微起身:“画图我是完成了,银戆老弟,你的任务才刚刚开始,我走了。”
“慢点。”银戆把相片拍到桌上,仨人仔细一瞧,异口同声喊道:“就是这付模样。”
科长画师点点头:“本人的努力没白出,妹子的鼻子没白闻。”
喜梅神色有点暗淡:“娘娘都有安排,阿妹好像白来。”
银戆纳闷说道:“蟑螂是怎样炼成的,东洋学堂上的什么课呀?”他蹙起眉头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