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蝶又是高兴起来：“遇见蔡秀芹那姿娘人，她帮我引见总工会科长，写了几个字，那瘸手科长就说我有足够文化可以去扫盲班教人读书写字。”

“师妹，听到你要正规工作，我也是为你高兴，可我得说：每一行都有行规和职业规范，进到新岗位，就得适应岗位要求，找银杆的事就放一放，把心放到自己的工作中，尽快和那里的同事熟悉了，融进新时代，适应新潮流。”怎么听着二师兄还是一付忧心忡忡口吻。

“我会的，咱就看着报纸怎样的开导，咱就怎样的做。”小蝶满不在乎的。

二师兄不放心：“报纸只是说大方向的事，可细微的环境保护及读懂同志心才是融入一个革命群体的需要。你可要切切记住！”

“二师兄，你叨得我脑瓜疼了，求求你不要说了。”小蝶故作脑袋发疼的样子。

晚间，有人敲响外门，小蝶开门问道：“警察同志，我家有什么事惊扰了你吗？”

“怎么的，不认识我了？”那人摘下帽子，哈哈大笑。

“大师兄，你什么时候穿上这身蓝制服的，怪吓人的，以为家中有啥的给警察盯上了。”小蝶娇憨问道。

“我不久前转业到公安局工作了，特意来给银杆传人汇报工作的，自从蝶兰同志给我布置任务后，我积极去完成，把秦春英情况报告给周局长后，特批她破例进了护士培训班学习了，那可是针对护士人员专门开的，就用医理知识来扫盲，兼之边传授医护操作，难度有点大，可她学习热情很高，我听说了，她学习成绩很好，医理和技术课都排前几名。老师很满意。”

“那是求到哪位神仙灵验了，还有特批呢？”

“英姐也转业了，她到卫生局当局长，秦春英去学习就是她特批的，一个文盲要去做技术活，可得先从普通扫盲班学习文化课，而后才能进护理班学习，秦春英算是跳级开课，她也争气。周局长还提起你，说你别浪费掉了，你是个人才，许多工作都能适合你做的，也为革命出力过，可要她特批什么岗位给你吗？”

“还是双刷子呀，我说了，只要她帮了秦春英的忙，就两清了。她没再欠我什么了，我也不想和她再沾边，看见她那双鹰眼我就直打怵。我也劝你，你是公安局，她是卫生局，算是不同系统，再不用听她吆喝了，一个大男子，老是跟在女人后头听她发号施令，总觉得不是个味。”小蝶说着皱起眉头。

大师兄朗朗笑道：“师妹不懂，革命工作是一个大集体，不分彼此的。你看呀，抗美援朝，敌特搞破坏就猖獗多了，卫生局组织在家妇女做急救包和炒面干粮送前线，敌特就恨不能放毒掺假，我们公安局要和卫生局一道破案，还要制定预防措施。等等的一切，还不是经常头碰头一道分析敌情。去到卫生局，对于破案和制定措施，还不是英姐领导我们。加上她是部队过来的，对敌工作经验丰富，又有女同志的细致和耐心，我们都很佩服。师妹，你好像对她有些成见。”

“我就是受不起她的鹰眼和鹰喙，一看她的眼睛，我就打怵，要是她嘴巴撅起，肯定啄人，我就浑身哆嗦。过去看见一排鬼子跟前，我都没有脚软过，不知怎的，现在见了她，就心头打结。”

二师兄过来对大师兄说：“师妹找到工作了，她到总工会扫盲班当教师了，还是自己努力挣到的。”

大师兄笑声越大：“那就好，周局长关切询问是多余了，我说呢，银杆门就没个孬的，进入新时代，我们也会跟上时代步伐。不过就在这里说说，出去了还说来自五湖四海的同志。师妹努力，师兄为你加油。”他缓了口气说道：“可我说你，师妹，你是有点误会周局长了，战争年代，一个指挥员态度强硬才能指挥队伍，他们是在操心大局的整体，稍微有点影响行动计划的，都是严惩不贷，就算那次救云鸽反正大鲵清剿香洞，每一次你违反了军令，可她还是没把你怎么样。要是队伍里的人，是没人敢这样的，纪律摆在那的。她关心你是真真切切的，你不看秦春英的事，她老惦记在心头，一有机会，马上就解决了。她多次问起你的生活和工作，我看态度就很诚恳。他们原也是什么门派参加革命的，我曾听她称呼我们局长和科长师兄师弟的，听说他们的门人很多，参加队伍了就按规矩纪律做事，该什么着就怎么着。当然，革命成功了，范围就扩大，在新社会做事，都是同志。我们在屋里是银杆门，出外都称同志，你也可叫局长为周同志的。”

二师兄忙说道：“银戆同志，你还没告诉我你在公安局哪个科室任职呢，我们码头工会要去公安局有很多事办，排队时间耗不起，能找你快点办吗？”

“我们的案件通常有耗点时间才能办下来。我在肃反科室当科员。”

“那千万不要和你有什么联系，特务分子才和你关系密切呢。”二师兄哈哈大笑。

小蝶噘嘴了：“你还是没逃离大鹰的翅膀，科长是双刷子师弟，局长是她师兄，就多了两双鹰眼看着你，大鹰一个呼啦腾起，把爪子对着你，还是把你抓得牢牢的。大师兄，她是你命中的劫数。”

银戆还是朗朗笑道：“我觉得领导哪都一样，要是周少英当我们局长，我们还有战斗情谊，更是熟悉，我对她的领导魅力和个人脾性都了解。再说了城里才有多大，熟人撞头磕额，不是有句话吗，一回生二回熟，五湖四海人都是革命队伍，一瓢勺子舀一起，不熟也熟了，建议你和周局长多接触接触，她是挺关心你的，你了解透彻了，就知道她的热情和平易。”

小蝶酸酸的：“你就找你英姐去，有她罩着，你的前程会更大，我就不劳她费心了。瞧我一银杆门人，大千世界，怎么会找不到吃饭的地。新社会了，哪干哪吃的都是同志。”一赌气，她把大师兄推出门外。

二天一早，小蝶把自己梳理整整齐齐的，就到总工会报到，赖科长带她到一处简易房间，里面摆有许多破旧桌凳，说道：“你先看看这里上课行不行，还缺什么没有？”小蝶回忆起上洋学堂那时，一块崭新黑板，黑板下有条板沿，可放粉笔，每个学生拿着笔和书本规整坐在书桌上。可这里的黑板不知哪里捡来的，板面斑驳掉漆，座椅更是残缺不整，许多是临时用木条钉子加固的，和过去的洋学堂可没法比。

赖科长意味深长说道：“你们潮汕人有句俗语：钝刀出快手，条件暂时是差一点，可如果走出一批合格的学生，那更是证明你的能耐。这好比打天下，共产党的装备和国民党无法相比，可最后还是我们得了天下。现在这间简陋的教室就是你的天下，要是几月一年之后，系统里举行统一考试，那些学生能读书看报，也能编写小快板，那是你的能力体现。”

一席话说得小蝶热血沸腾：“那就让我试试吧。”

“不是试试，是真格的做事，就像打仗一样，在战争里学习战争，许多将军由不识字的农民成长出来的，当你站在课堂上，你要涌现一股子豪气，课堂下是你指挥的士兵，带领他们打仗，就是一丁不识到读书看报的全班人。”

朦胧间，小蝶幻想中就成为挥斥方遒的小将军，昂首挺胸踱着方步在讲台前走了几步，真有穆桂英附体感觉。清醒过来后，赖科长已是不见了，小蝶想想，自己掏钱买了点黑漆，重新给黑板漆了一遍，阳光照射下，黑板反射出幽幽的暗光，她得意笑了。临近中午，掏出小票来，自己在附近铺子里买了两个包子填了肚，开始琢磨桌椅，许多是从办公室退出来的，什么样式都有，要想整理像样点，这就有点勉为其难了，毕竟自己没摸过木匠工具，正在左右为难之时，赖科长捧着一摞识字课本进来了，意味深长说道：“涂老师，我们党有个优良传统就是发动群众，修理教室修理桌椅是扫盲的开始，对你是第一考题。想想看，怎样能考好？”

小蝶受宠若惊的，还没正式站立讲台上，就有人称呼她教师了，赖科长拉长声调，把教师喊得挺有气势般，好像传令兵给将军汇报军情一样。倒是他一句发动群众点醒了她，接过课本，她就像是接过令牌，沉甸甸的捧在心窝好一会，等到沉下心来，赖科长已是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