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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又见鲵人

小蝶细细一认,是那个和方德才一道到新城慈善堂取药的后生兄,嘴巴裂起浅笑,实在是无可奈何,这鲵洞的事怎么想避,都是绕不开,上辈子是该了他们什么的。就想着,倒也不客气,接过葫芦瓢,拧开嘴盖,咕噜咕噜就来两口,那股子轻盈上升劲马上有了,脑袋格外清灵,酒是好东西,武侠离不了,我蝶兰也爽快。瞅见身后还有许多耕作人赶过来,她小声呵斥:“大鲵洞是过去的事了,洞主就翻篇了,肃反就有扫除封建道门的。你我都一样,都新社会的劳动人民,人多嘴杂,不许再叫洞主了。”

阿炳大声喊道:“是,我们是新社会庆典社队。听我爷爷说的,远古时,神农帝训老虎耕田,大畜闲来还给人翻两个跟斗助兴。解放军是神农子弟,训得百兽为人民服务。我们舞起百兽之王,给乡村人翻多几个跟斗。虎狮点睛起舞,庆祝新中国,欢呼减租减息,秋粮丰收,乡村土改。无时无刻在想,城里秧歌挥长袖,乡里虎狮眨大眼,呼啦啦给人带来都是喜庆。我们都是乡村喜庆人,今天迎来虎狮头。社长什么时候你要上任?”

小蝶心想:这从古老大神一下拉到眼前庆典社长,自己也说不清其中的道道,为师的也说不过乡野小鲵,随意说道:“什么时候你见过姿娘人舞弄虎狮的,那些过去拳门连带办虎狮队的不是很忌讳姿娘摸到狮头的吗?”

“原来侠女是顾忌这呀,可大家说,你比大爷还爷们,有点作为的男人都没你的雄起有韵,这股子雄气足够让千年风俗低下脑袋。再说了,我们隔壁乡里还办起女子英歌队,我去看了,姿娘人舞起一点不比男人差,柔里带刚,英气逼人,围看的人里三层外三层,足够赚人眼珠。解放了,千年旧习俗都要变的,新时代讲究男女平等,姿娘就是半边天。那引导鲵人出洞二班长的上司不就是个姿娘人吗,听说她和你很熟,这鹰姆凶起来,让许多男人都害怕。我就觉得她挺让人佩服的,那股硬气比男人还凶巴烈起。人家是市里大干部,请不来,要能请来,让她抱着虎狮头叼那都没人说啥的。”本来就后悔随意的话把自己给套进去,偏这愣小子还提起双刷子,一下索然无味,小蝶轻轻摇摇头就要绕过阿炳身旁过去。

后面许多人赶前围了上来,一些老姿娘泪滴滴的,想上前和小蝶握手,不断念叨:“女侠呀,现在才能细细进前看看你,那时真绝望,眼前饿得迷糊,看人就是一个影子,亏了有路旁有那么一碗粥水,能活到今天,赶上土改,分得田地,盼来丰收,现在是有希望了,可不能忘了当时那碗救命粥水呀。你今路过,这里有许多我们做的粿饼,喜欢吃什么就拿。”两个在旧社会落下了眼疾,使劲凑到小蝶脸上,就想看仔细了人,没牙漏风嘴不停念着:“和天后宫的娘娘一个样,就是娘娘派来救咱的,小仙女呀,我给磕个头。”小蝶难为情,俯低身子扶着她俩,低声说:“唉,阿婶,千万不可,谁当时要有都会这么做的。”众人七嘴八舌嚷道:“也有从南洋偷运进来的粮商囤积粮食,那帮没良心的,趁乱赚昧心钱,可没管百姓死活。”小蝶双手牵拉老姿娘起身,双手刚刚托起二老,六掌平摊就真成菩萨面前的供桌了,马上兜间给旁人摆上许多供品般,粿饼兜住满满的,都不知如何应接为好。几个妹子还不停在小蝶面前恳求:“仙人姐姐,你吃我的,要是真留在老家附近的,让我们也来舞虎狮,我们也学一手功夫。我们不能输那帮后生帮的,要是有你领头舞起狮头,我们姿娘子在乡里人前得意昂臧。”

阿炳撇了一下嘴巴,细声说道:“我们大鲵洞那时也放粥,怎么没人唱诵一句,就算那时土匪抢来的,粥不都一样是粥吗?”他没好气过来嚷嚷:“女侠是我们庆典社当家人,以后想供活菩萨的,送供品到赤龙虎狮队去,我阿炳全收。银杆女侠,咱走吧,方德有等着你呢。”身前阿炳拦路,身后还有许多姿娘子当尾巴。小蝶一下脑袋蒙圈了: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我是听了老人的话了,还来这么多人挡住她的前路,都是心急忘了早餐的缘故。她左右摇头,细声的劝说,就是脱不开人群。长喘口气,刚想张嘴提高嗓门,给旁边一妹子剥开粽子塞进嘴巴,还不停叨念:“我家今天杀了猪,我娘就包了一些肉粽,粽皮的竹叶片采摘后,还用菊花泡水熬过,起了浓浓草甘味才做裹料的,年头好了,五月午有冬节也包,能去秋冬燥干。好味吧,潮汕美食药膳,菊花粽子数第一。”小蝶这时好像只贪吃的猴子咬住了仙桃,还露了半边在外,一股子清淡的菊香和着腻肉恰好顶住舌头,当然,咱是经历过饥荒年代的饥民,知道食来不易,这么好吃的东东绝不吐了浪费,况且是好心妹子填送嘴巴的,可噎住了也说不出话来,好像气都没喘得匀了。

还是阿炳机灵,吼吼喊道:“这菩萨姐头是女侠仙女,可也是人呀,没饥荒年饿死,给你们噎死?姿娘人吃饭有个吃相,仙女家的得更有风度;那妹子,你手中的粽叶拿来给接住,大家都是饥荒年过来的,这么好东西,阿姐当然不舍得浪费,塞住口里叫人家怎么吃喝说话?”他把小蝶兜前的一堆粿饼都垒挑担过来的老头那挑子上,嘻嘻笑道:“还想敬奉活菩萨的,就送虎狮队去。姐头,喝口酒匀气。”他把两老姿娘扶到一旁,双手搡开小蝶身旁妹子人,趁着小蝶喝酒解闷,在人群汹汹又要进前之时赶紧低声凑着小蝶耳朵说道:“你那乞丐高徒告诉我了,你最近为城里小食店一口罩人烦恼,虎狮社人都说揭开口罩有办法。”

这好比晴日响起惊雷,正烤得心急火燎,好像就飘来哪片云彩要下雨。小蝶虽说给高徒乞丐子卖了,一丝不爽后还旱天盼虹霓,打起精神头盯住阿炳。众人又是围前上来,阿炳却是挤开人缝走了。小蝶抽出壶嘴,陪笑给众人说:“乡亲大家,我是新社会的普通人,准备交去田园宅地做个自食其力的劳动者。我要趁着乡里没完成土改前办完这事。大家田间风吹日晒,正为建设新中国出力,我也要赶着办完事出力去。要是有人看着那时耍弄几个把式还入眼,我完事后回城路过就给大家舞弄几把,大家就当看银杆人耍猴就是。”众人举手欢呼:“我们等着,就来舞起前几年那破了假杆子的招式,我们看着劲道有趣。”大家让出一条道来,小蝶客气的接过咬了半边的粽子,再抓起一馃子,把酒壶挎肩上,冲大家伙点点头,追阿炳去。

阿炳在路的前头突然不见了,就在小蝶东张西望寻找之时,阿炳倏地从树后钻了出来,嘻嘻说道:“果然专神于寻宝执念,菩萨姐头,老洞主说如是请不动你,就说虎狮社有良策能掀开口罩,这不,你就乖乖做了我尾巴。”

小蝶有点生气:“是的什么话,娘娘是什么地位,现在是娘娘使命于我,你说这话,不怕菩萨生气吗?”

阿炳有点发抖:“女侠就不要怪罪于我,我再不敢这么说了,你要是累了,要不要我背你过去?不然你在树下歇会,我去找辆车推你走?”

“车子就不用了,你就乖乖的前面带路吧,我还没去过你们虎狮队社家,那能是什么样子呢?”小蝶抿嘴翘唇,心中有点得意,抬出娘娘就吓小鲵一下矮了三分,嘴唇发抖,黄皮枪口前他倒是神情自若的,不用说,娘娘在百姓心中比枪口威多了。

“要是你应承做虎狮社附灵的活菩萨,方德有就退居幕后,什么都是你说了算,二手娘娘亦能镇住许多汉子女娇的,光个名号就镇住十里八乡人。社家在镇里,名号下一烧鹅店开在附近村落里,方德有恭候几天了,他有信心,说你会像当年看假杆子般沿路过来的,新老洞主会面,总会激出火花来,我们虎狮队摩拳擦掌,就要摊手接下发烫的火花,听乞丐子说了,那口罩佬店家女主很是厉害,好像是练过的,提腿跺脚踩了他一下,解开鞋面看看,脚背肿了老高,许多天没消肿,还算脚下留情,再使劲一点,可能骨头就裂了。”

这阿炳的害怕是装出来的,居然敢说我是二手娘娘。小蝶哼了一声:“后生兄子,能镇住你就行。”她是有点心疼小肖儿,要知道这样,该让他在老铺歇几天,找帖跌打膏药给敷上;真急着走,帮忙找顺路车带上。可想想,自己不也走路来的,实在不想为难人家,大师兄没权利批车,忙成猴腮模样了,不给他添乱了;双刷子随口就可应承,自己想赶时间,也不愿开这个口。赖科长说发动普众大神,可遇到实际,还是拧不过自己的心。小肖儿的脚算是给自己提个醒,女店家是个狠角色,软软的潮汕腔调是个掩饰,功夫内敛着。最想了解的口罩佬还是知之甚少,就为这,自己还真成为阿炳尾巴了。

阿炳得意了,沿路扯开嗓门唱红歌:“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歌声传去很远,我倒也能哼唱几句,可从他口中喷流而出,怎么看,都有一股子环山怪味。没听多久,远处响起锣鼓声,像是给他唱和,鼓点和锣声就是为他走调打拍,激发阿炳可劲地吼,如是常人一激灵听来,冷不丁四处张望,以为是哪里冒出戏台,演的哪一出现代领导古代钦差。我知道,他是给锣鼓人报信,二手娘娘到了。接着一帮人嘻嘻哈哈敲锣打鼓来了,把我簇拥进去,方德有就在村道门口拱手相接。社人马上端出两只靠背椅和一只茶几,阿炳殷勤摆上功夫茶具,方德有轻轻摆了衣袖,社人和阿炳知趣推开去,不让爱看热闹的人靠近。方德有亲自把壶给小蝶冲上香气四溢的乌龙茶。小蝶倒不客气,一口闷干茶水,驱去脑袋里轻盈可也麻木的酒劲。

方德有笑口盈盈的:“过去侠女为大鲵人发力施德的行为,大鲵人牢牢记在心间。”

“方叔言重,那是你们自己的修为,解放大军的宽宏政策,至于你的养伤,也是崎头婶和你俩私情友善,我就掠过跑腿,不敢讨功,也就无谓念念。我给阿炳说过,不再提鲵洞的事,这事就翻篇了,不可给人认有封建道门的误解。”小蝶想用他和崎头婶的出格事压制方德有的唠叨劲,尽快说到主题。

方德有显然知道:“我人老了也就脸皮厚了,再下来怎么活都无所谓。主要是考虑那帮小鲵人,几个参军去剿匪,那就交给解放军了,由大军调教,但愿他们立功受奖,奔个前程,我也不操心了。可被遣散的小鲵人,他们各自回到村里,还是受到白眼,土匪属性就印在村民印象里,很难洗清,都找我诉苦,说活得不自在,有些个本事不大,耐不住人家眼神,一脸小魔头般,越发撒泼就更受人歧视。年景好了,有两餐饭吃,许多人自然想到找一门媳妇,好好过日子。他们沮丧告诉我,没个姿娘人瞧他们正眼。我想想,也心惊惊,破罐子破摔,那就一个个成了村内刺溜子。那就成为新农村里绊脚石,坏了鲵洞名声,也坏了方德有名声,或是说坏了李家教名声。我暗自想,我老了且身子骨不行,唯有你来当这个当家人最合适,他们服你,不仅你能镇住他们,也能最后解决他们出路,让他们有成家正规为人的诀窍。”

小蝶愣住了,当时摸一把假杆子只为了心中不留疑惑,从未想过后有这么多坑洼和多余,自己本来就给人嫌弃是个没规矩的阿妹,不曾想被人捧成潮汕僻地的小仙,可这当中山路迷径,自己一时也理不清,心内说道:我就没有麻杆的脑筋,解不开这眼前一团乱麻,我就可劲扯你这绳码头,便直截了当问道:“阿炳兄子说你有解开口罩人的办法,就先说说看,其他容后再说?”

方德有好像没听清我的话意:“侠妹子,我们都给你先人磕过头,拜过山门,那时天边也有雷声响起,那就是娘娘的授意答允,我等皆大欢喜,就等你来上门收徒。”

小蝶嘴巴一裂:“方叔,你们那瘟坏的豆瓣酱非要装进银杆老酒坛干嘛,不对味道,况且银杆宝杆没找到,也就没有银杆门之说。”

方叔不慌不忙说道:“喂,侠女阿妹,我们都祭拜银杆祖先了,你爹娘夜间找你来,他俩对你说了啥?”

小蝶蔫了,确实爹娘这段时间找她,就没对她说啥的,这不好骗人不是,眼珠一转:“我爹娘过去特别信任二师兄,有许多事都是交代给他,要不,等我回去问问他去,看我爹娘给他交代什么没有?”

方德有沉吟一下说道:“一簸箕另了味的豆瓣酱装进酱香老酒坛,里间闷闷,或是酿出新韵的潮汕调味品,潮菜不断变革,众人喜爱迎新,就好尝新换旧这一口,就看你怎么品味了。再说你总是在新潮变革和过去习俗挣扎,咱也适应这一把,现在不就时兴民主吗,你矮化自己,把两个师兄当成和你一般高下的民主人,也就说现有银杆门三个传人,大师兄已然认可我们祭拜银杆祖先,当然是认可我们这等门人,加上侠妹子你,就成了二比一多数,就无关二师兄什么事了,肯定他也赞同,全额通过,首先还是看你的了。”

“你们不是有李家教大大坛罐吗,那也算香味深沉的老字号。”

“他们也嫌鲵人一点膻气没除净,把我们倒出来除了名。没个坛子好闷,酿不出潮菜好配料。鲵人本潮汕正经良人。”

小蝶张口结舌,一时闷不出话来,哀求道:“方叔,咱就不要把这多的问题当揭开口罩人的先决条件,没找到老母鸡,怎么能孵出小鸡来,此刻银杆还不知在哪窝着呢。”

“我们当然是关切宝杆的下落,可我们要说的是,就算没找到宝杆,我们也要入银杆门,这名号对鲵人太重要了。我们最佩服你的一诺千金,现在就盼着你亲口的一句允诺。”方德有有点累了,几声有力的咳嗽,突然从屋里冲出一帮人来,方德才带头单膝跪下,双手拱起,低下头团团围住,大声喊道:“就请女侠发声应诺,我等唯你号令前行。”他们就在屋内听话而准备的。

小蝶给吓坏了,跳脚回应:“没有封建道门,没有银杆门,我是一普通姿娘人,一心找到宝秤,然后嫁人生孩子,当英雄母亲。就别驴尾绑住一串石碾,赶驴上坡。”

方德有唉声叹气:“怎么人家在扫盲班听到女侠掷地有声的是血誓指引,我们鲵人没有血誓的幻想,哪个凭自己路数找到宝杆,那都不敢有近侠女身旁半分念头,他们就只要一个银杆门的名分,做你的马前卒,唯你颔首是瞻。对了,不能叫旧时代闹事的女侠,那就叫杆娘吧,亲亲杆娘,你就说说看怎样看待自己这些年来的行走和说辞。”

小蝶起身,一个楞冲:“叫我杆娘?我还是未出阁的妹子人,真有这么老吗?”那些跪低的鲵人团团围住,想蹦跶也没地呀。

方德有似笑非笑:“称呼你杆娘是足够给的尊重,林默以处子身白日飞仙,后世尊称娘娘。你虽未出阁,可你四处蹦跳,那闯荡的经历,比出阁还出格。要称你为杆妹吗?”

“我怎么听都不是个味,我老大不小了,叫我为妹人不是等同一个毛事不懂的丫头。”小蝶皱起眉头,样子有点可笑。

那帮鲵人蹲着齐声喊道:“虎狮跃龙门,鲵洞换杆门,庆社尊大位,侠女变杆女。”拱起的手不肯放低。

小蝶埋下身子,比鲵人还低,抱头埋在膝盖弯,心里嘤嘤哭泣:自己又是一次给人当猴耍,当时的假杆子那么烫手,自己怎么就没觉得。再不能这么耍下去了,想起身子拔高,空中一个跨步,人一溜烟走得了。回老铺去,问问麻杆子,这个困局怎么解,我以前发的血誓怎么圆?以后得把麻杆带身旁,我重承诺,也有血誓捆绑,可一点脑力掰不开环绕银杆周边的繁杂事,今后得怎样在江湖行走,去给二师兄算算。她刚刚要拔高身子,一股力道压住了她,微微抬眼看去,方德有一双掌心对着她,额头些微汗珠。完了,全在人家掌控之中,今天要搭进去了,小蝶有点绝望,不敢看周围跪低的鲵人,埋着脑袋心里紧紧听着耳旁风。

过会,方德有摊平双手,轻声说道:“杆女埋头念念,祈祷硬杆娘娘附身,这就对了,菩萨是有求必应,娘娘附身了就不是女侠了,是慈悲有怀的人间菩提子,大家起身,帮眼前杆女数落心中佛珠吧。”方德有提起茶壶,冲好一杯茶,众鲵人起身,给拉好靠背椅位置,茶水端至跟前。

小蝶拗不过,端过茶杯,一口闷干,小声嘀咕:“功夫茶,我今天怎么喝得这么苦?”接着喃喃说道:“血誓是自然作数的,我说了什么也要应承的。当时在大路旁拧不过你们,现在也没什么办法,什么时候遇见你们都折了,实在斗不过大鲵帮的,反正不做违法,那就答应就是。”小蝶皱起眉头看着鲵人欢呼,一双眼睛充满期待看着大鲵头。

方德有轻轻摇头说道:“我非强人所难,实际的因势利导,请了你也违心。一帮小鲵,饥荒年代,跟着我搏条活命,渡过最困厄时日,就不该陷入另一种艰难。他们该有一个部门,换一个行头。我给疤痕扯住身子,舞不起虎狮头就不能做当家人,之所以请你来,只有你可调教管住他们,银杆门名号悬在头顶就有威严,能镇住这帮二愣子,杆女果然深明大义。前次给你说了,让你入社做当家人,你心系宝杆,走得仓促,也没给明确应承。再说说崎头阿姐,老姐姐是你干娘,我专门去一趟她家里,让劝说你来给我们当娘娘供着,老姐拒绝开口。说当不了你的主,还说人养好了,我俩就不要私下接触,那时急难,舍去一点名节却活了一命,想想也值,不就背脊多点唾沫花,她不在乎,也算还清了当年情债。孩子孙子一大帮听她话,她能摆平。最重要是新社会认可;既然共产党来了,就按他们的要求去做,政府重承诺,不计前嫌,不管过去什么作为,现在按着他们说的去做就行。危难之时,我没了生存意识,阿姐不计人们习俗偏见,用身子激发我生存欲望,千年旧习俗重重敲击一下,但愿时代变迁,过去的事翻篇了,我们就不是什么入眼的大人物。什么人再提就有点不厚道了。”他斜眼看了小蝶,轮到杆女脸红了。方德有提高音调:“我们鲵人,现在叫杆女门人,当然也重承诺,至于怎么揭开口罩人,是我们的事,杆女不用操心,办完自己事,回新城去看杆人的三个臭皮匠,店家二如是不正经,我们好料炒黑给他们吃,真是东洋老牛,喝不喝水都摁住它头,呛它鼻子。他俩不正经,就不用正经对待他俩。等着看看杆女门人手段。”

“阿炳说你们已经想好法子对付他俩,就说说看?”小蝶不甘心,没说有什么办法却是骗她来。

方德有微微笑道:“对付他俩,好像过去我们谋划抢黄皮粮食一般,没固定思路可言,我们刚刚讨论一点想法就不提了,凡事都没一成不变的,讲究个随机应变,相信新杆人的变通,你就等着,我们很快就有行动了。”

小蝶歪了嘴巴,这不但给方德有耍猴了,也给阿炳猴耍了,呐呐说道:“我再次见识了大鲵手段,真是逼人为仙。”

“杆女,我知道你怎样套词,就不要对我们粗人咬文嚼字了。你们教书读书的总念叨: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我说呢:洞不在深,无鲵则明,有你这杆人仙女就能点化鲵人,让他们成为新时代潮流人,这不好吗?”方德有笑微微看着小蝶。

“自称粗人说话间文绉绉,搅得杆女肚子闹腾,他们说我办事不规矩,人都跟不上时代潮流,杆儿船在潮流间颠簸,什么时候就翻了个沉了底,叫上一扎杆跟着成沉渣,时代垫底去。方叔,你那眼神别样阴沉,我对着都别扭。告诉你,杆女是总工会一普通职工,只是请几天假处理家事,回去还销假上班,做一个新社会自食其力的劳动者,杆女没多少时间奉陪。”

“很高兴你认可了杆女圣号。我说呀:舞起狮头搏大众欢欣,能振奋民气,也算社会主义劳动的一部分,做潮汕美食送工农兵、千家百姓的桌面也无上光荣,同理同德。齐天大圣在天庭和玉帝斡旋,不误花果山打理。你在那头蹦蹦跳跳,一举一动我们都知道。鲵人只要换了杆人这名号,承诺的杆女有那份理德心就足够了。你不用大白眼珠盯我,我害怕,不定什么时候就给我个处罚。你看你属下人那一双双清澈祈求的眼睛就明明白白。杆女大尊,您一路来那硬邦邦的馃子硌住肠胃不妥,店家有乌鸡汤,如是想喝点酒,配盘鹅脚翅也有。”方德有淡然看看她,那双眼神就是一付无形绳索把仙人捆住。小蝶哭丧着脸喊道:“吃啥的,我给你撑死了。”她一口闷干茶水,踢开挡路的椅子,走了。

讲完,孙女扶起阿嫲:“老人家就不要高抬腿了,面前无椅子好踢。你当时的银杆门只是祖上的高光,就等找到宝杆给祖宗敬上一炷香了事;方德有非要借来用用,砸到实地听个响,能给鲵人造福却也费了一番苦心,能算一条汉子。那时你回老家来,土改晚期补上一行手续,几句话就可办完事,大势所趋。只有那驴尾巴拽那串石碾,实在难为你了,社会主义大路坑坑洼洼走了十几年,直到改革开放才戛然而止,奔上康庄大道。现在回您佬家去。家里给你冲功夫茶,想闷几口小酒得自己问三叔,医生家的看你太认真了,不行,一提起,自己倒把馋虫勾出来,回家闷几口去。”听嫲孙俩嘻嘻,我俩微微点头,盼嫲孙日日安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