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天早,老蝶和孙女打趣:“孙女,要是能穿越过去,你最想成银杆故事里的谁?”“当然是周局长了,一代女侠老革命,一帮师兄弟都在我们队伍里,走哪都有帮衬,谁都得给她面子,虽是经历了战争的残酷,就像人投身波澜壮阔斗争里,惊涛骇浪里寻拍击,玩了心跳,可也威过,爱过,爽过,人生不外找这种感觉。”“这没良心的,我白疼你这么久,我怕她恨她,你不能找个阿嫲喜欢的角色吗?”“那我把故事讲完,你问问两位叔台,他们可是喜欢谁来。开课。”
小蝶那些天在家心事重重,却也无从使劲,嘴巴不断喃喃自语:“乞丐儿说那甴曱姆看着有点眼熟,就是想不起什么时候见过,她该是谁呢?”拿个鞋底到处出气,嘴里喊:“我拍死你,我拍死你。”地上印满了鞋印,却没拍到哪只蟑螂。心中暗自骂自己神经病,可就是扼制不住。心累是最大的累,等到浑身没力气了,丢下鞋子喘息一会,无精打采起身了:人有时是由不得自己的心,明明看见了身旁的口罩包住一只蟑螂,可就是揭不开那薄薄棉纱,认不出人家真面目。先丢下该死的蟑螂,该干嘛先干嘛去。她还是喜欢在讲台上的感觉,去看看赖科长,有无可能留着这个机会。头有点晕,眯眼摇摆走着,刚刚走过路口,看着就要到总工会门口了,偏给后面人大声叫住。她回身歪头斜眼看着秦春英,没过去那般热乎问道:“怎么了,护士小妹妹,找阿姐啥事来的?”
秦春英拦在阿姐面前,特意把胸脯挺得高高,问道:“看见什么没有?小妹温润可爱,国字脸没逮着,可人家的革命金笔可是送我了。”
小蝶没多少兴趣,懒洋洋回到:“看见了,你说我是不是乔太守?”
“阿姐,看你兴致不高,反正我俩要进一道门的,要不,先这会门外聊一下?”
“你怎么知道我来找赖科长?”小蝶说完,自己又是后悔死了,这个甜笑嘻嘻的妹子,最近心境特好,可自己没心情欣赏,更不必向她坦白,让她笑话。
“是赖兄说的。”
“都叫上赖兄了,他是科长还是阿兄呀?”
“自从他送了金笔给我,就嘱咐我叫他阿兄的。”
“知道了,从你两块突发的腮边红桃花我就知道没点错鸳鸯谱。可阿姐今天没心情听你的话。”
“你是文化教师,懂得多,我就问一句,阿兄阿哥潮汕人听得差不多一样亲,可好像北地人看法,阿哥亲切,阿兄庄重,书上是不是这个理?”
“我没听说过,都是人自己的感觉,他对你好,怎么叫都行,阿姐没工夫和你扯,咱一道找你阿哥去。”
“我还问一句,你们大人说的肌肤之亲是不是我给男人双手按摩,接触了他的肌肉就算的?”
望着天真无邪的笑容,小蝶哭笑不得,自己还未出阁的,你有了接触男人的喜悦,来我这显摆什么的,嘴上说道:“是,是,你的手摁住了男人就是大人了,手印在他胸口背上,就是给他盖上印章一般,像是红头文件规定的,他就是你的。可那种心融,只有你俩知道,你来显摆什么的?发了工资,需请阿姐吃一顿。”
“阿姐说的是,不过阿姐今天心事重重,好像不是为了吃的。阿哥说了,你最近肯定找他。”
“为什么这么说?”
“虽说你现在不是教师了,他还给你留着岗位,新中国是劳动者全尽用,可个人要想找一合心水职位却还不容易,他看你自己在总工会工作整天笑嘻嘻的,那是对单位有好心情,会再找他安排在总工会的岗位。你有能力,可不拘规束,给你留一合意岗位,就等你尽心了收了心性去上岗。还说了,他说了你发动群众没到家,方法不对。还得找他这老革命给出主意。”
小蝶给护士妹戳中心事,一时无语,默默看着她,嗫嚅许久,问道:“怎样了才算尽心收了心性?”
“赖哥说了,你找到宝秤你们银杆门的人才算尽了心,你就会收了心性,爹娘面前你是孝女传人,夜里你也不会老梦到爹娘的。你两位师兄为了撑你,耽误自己的大好时光,耗了好多心血,你觉得理所当然,他们也自觉自愿。可旁人就觉得可惜了,毕竟现在新社会了,大家平等,你爹娘过去收养他们那是被旧社会逼的,还有人说,两位师兄给你家剥削了许多年,早该解脱了,堂堂正正出来做新中国主人,偏两个痴心人,守着师妹,师妹不嫁人,他俩也不成家,偌大年纪,不合常理。什么找到宝秤,全是藉口,费了好大气力和时间,等于是漏勺舀水,瓢子舀起好看,一阵瀑布似的落下,结果滴水不剩,眼睛空空看着勺瓢,只剩一声叹息和仨人的面面相觑。结论是你白瞎眼睛捡芝麻,两个旁边的大西瓜给熟透却是馋人眼,可又是给你把住,捡不走,他俩也给你这孙猴姆定了身法,旁人还挪不动。”
好像晴天打了个响雷,一下就把小蝶给镇住了,嘟囔着:“两位师兄甘心给我家剥削,我没劳动吃他俩的是剥削他们?我实在是想不做寄生虫,可那银杆的寻找执念呢,爹娘每每夜间的叮嘱我该怎么办?田地房产既是从过去社会得来的,还回给现在的社会好了。”反过神来,小蝶一把捏住护士妹妹的手腕,厉声喝道:“刚才你还冒充不懂男女情势的小妹,现在却有一番新道理,还有那撞击心坎的比喻,如此反差,都是你的话?”
秦春英给捏疼了,不断求饶:“那是阿哥透露的,我给按摩他肩膀,他断断续续说的,因为你的事许多人知道,他给工会主席汇报工作时,讲到你喜欢这单位要上级要给你留个岗位,会议上,不有许多人在听吗,就有人插话说了这说法和比喻。阿哥知道咱俩好着,就想叫我透点给你听,要求你以后改变一点,有个新模式出来,融入潮流之中。过去他很喜欢你,现在心里还有你,叫我传递这句话给你。”
小蝶陷入沉思里,随着和秦春英一道进门,一边嘟囔着:“我这就回乡下去,把田契和房契都交乡里了。是科长的善劝,也顺应了时代潮流。”迈进办公室,这才抬眼看着赖科长,小声说道:“科长,我来是和你续假来了,家中有许多事需要我亲自处理,新时代,过去留下的房产和田地适逢土改,契证留着没用,我交到乡里去,分给耕田人。我想在新社会里找一份适合自己的工作,能养活自己就行,我回乡里一趟。”
赖科长笑微微的:“蝶兰同志,总工会的扫盲班结束了,原有的教师重新安排了职位,我知道你在总工会工作很是愉快,给领导说了,给你安排了另一岗位,也还许了你再续一段假期,你就完成自己的事才来上班,我祝愿你心想事成,了却心愿,轻轻松松在新岗位愉快给新中国出力。”
小蝶刚想弯下身子向科长致谢,给秦春英搀住,耳朵旁说道:“不用这么客气,这是他该做的。”她扬起脸对阿哥说道:“嘿,阿哥你不是想指点什么我阿姐的,还不快说。”
赖科长微微笑道:“涂妹子,你是个聪明人,经过一番挣扎和磨砺该是有所改变,那是大家希望的,就拿你发动群众来说,你就给你班上学员和身旁徒弟发动。实际上,你那心念念的事许多人都同情,包括公安局长、卫生局长、工会主席他们,暗中也帮了许多。他们是一呼百诺,笔签就办的人,你还可以深挖一点,他们都会帮你的。我说的发动群众也包括他们,在这件事上,他们也算群众,毕竟你才是当事人。新形势下,领导很忙,可他们愿意帮这个忙已是非常难得。我只能说这么多,像是那么武侠人说的,点到为止。”
他俩探询的目光同时投到小蝶身上,她却是懵懵懂懂,好像都明白了,又是没听懂什么,犹犹豫豫就出了门,留下护士妹妹在里间和她阿哥笑语连连,自己重重心事的:新社会的,我的任务也很多。
心事重重的她,信步走到卫生局办公地,望着墙上牌子,又是陷入沉思,踌躇不前,本来想古添才自己也认识,想问道最近有无车到老地去,自己可搭顺路车,在门口踯躅很久,想想赖科长要我发动上层群众的话,可又想自己坐人家的车,绕不开双刷子,从心底底不愿和她开这个口,许久转身走了。再无目的踱步,不觉来到公安局门口,远远看到大师兄出了大门,有点吃惊,才几天时间,他就忙到双颊深陷,都是工作整的;身边也没个姿娘人呵寒问暖,贴身给的抚慰,一口井老是打水,一时也会枯干的,自己就不要给他添麻烦了。吁口气,回到老铺里。
夜间,二师兄眼光老在她脸上打转,她沉下脸瓮声瓮气说了一句:“明早我回老家去,把乡下的厝地处理完毕。”二师兄关切问了一句:“没找他们问个顺路车吗?”就狠狠剜了他一眼,爬上阁楼就歇了。此刻,最怕的是自己一合眼,爹娘就来找了。二师兄也累了,习惯了小蝶的喜怒无常,趴上自己的床,一下就响起轻轻的鼾声。只有银杆传人辗转难眠,左右翻身,像是给东洋口罩人翻叠热锅里的粿饼,翻来覆去的焦灼。
二天早上,小蝶出得门来,刚刚走到码头,灼日从云霞里探头,烤住她的侧脸,心头呲了一句:“不见小娘要出门吗,这么大的红蟑螂,早早就出来趴在天空中,就像当年的膏药旗令人作呕,我这些年给你耗得心力全无,给我滚回云层里。”朝阳只是笑吟吟,似笑非笑嘲笑她,小蝶无法,赶紧安慰自己:都初冬了,咱脸颊不怕红蟑螂撕咬,这一路沟旁都有泉水供给,故土的山水能提起我的精神头,你总要给西山头遮住的,红蟑螂,就让你留在天空,让我时时不要忘记心头的使命。
坐了小火轮渡海,踏上对岸,好像老地就在眼前,小蝶急急步走来,一座座山岭朝身后退去,还有顺心意地挡住红蟑螂的热度,一切烦恼都抛开去了。故土的山水就是好,累了俯身喝口山泉,一下又是精神奋发。小蝶来不及欣赏山间美景,闷头打理自己的心事,一阵车轮滚动的扎扎声响,小蝶自动闪到一旁让路,那扎扎声却在身旁停住,小蝶刚刚要赶前,那老头神情气爽喊道:“小女侠,这么巧遇见你?”小蝶有点茫然,抬眼看着眼前人,微微笑着不言语,满眼都是询问。
“当时,你和几位兄子妹子在路旁施粥,我刚好逃荒进城,一口气接不上来,喝了那碗粥,气才缓了过来,当时人头湧涌,你肯定不记得老乞丐了,过去几年了,你忘了做的善事,我在眼珠里却是刻下了你们几位的形象。救急救命的姿娘侠,有了那碗粥,我才有命活到土改,分了地分了牛,以后日子就不愁了。我们灾民都认为你们是娘娘指派的救命小侠,好人有好报呀。来,坐上车,我捎你一段,我知道,你到老家去还有很长一节路,往前都是顺路,坐上一节少受点累。”
小蝶有点不好意思:“那老牛不就累了一点。”
“坐吧,你看老牛也有灵性,停住脚步等你呢,它知道你是娘娘派来的好人。别看畜生不言不语的,它能辨别好人坏人。当年饥荒,地主家看着人家出的价码不错,想卖了它,这牛还是牛崽子,看见屠户过来,就挣脱牛绳撒开四腿跑了,躲进深山里,地主家找它好几次,拿一串红萝卜招它回家,它就是不肯,昂起头跑进山里。有次,鬼子扫荡,影住它了,几鬼子一商议,就悄悄拔出枪来,好像它就察觉对面是坏人,黄澄澄偌大影子,上跳下窜,发出几枪都没打着它,挡石头后面跑没了,反而给乡里人报了警。以后解放军来了,它也知道救兵来了,自己就从山里回到老家。自然,农会是不允许随便宰杀能劳作牲口,挨到土改,我们三户人就分到它,春耕时节,他们拉它耕田,秋收以后,我拉它给人家送农产品到乡镇村寨。平日里,把它当宝贝供了,粥水煮熟,先给它晾一桶,才轮到人吃粥。”
听得小蝶心头发热,畜生尚且如此,何况万物之灵;摸了一下它脑袋,它很亲热舔了一下小蝶的手指,不禁让人倍受感动,小蝶给它仔细叮咛一句:“要是你有辨别好人坏人能力那就教阿姐一下,真味店里的两人究竟是什么人?”老牛朝天哞了一声,像是催促,小蝶嘻嘻笑了一声:“唉,你是有话说不出呀,阿姐不为难你了。”小蝶轻跳上了车。
像是心情特别好的缘故,老头有说不完的话:“新时代新气象,共产党给我们带来无限希望,穷人都能趟条活路,今年娘娘也关照,风调雨顺,收成很好,好些年了,总算吃了几天饱饭。还盼着没天灾战乱的,穷人就有好日子过了,年代平和,瘟病是可共同抵御的。我给人家送货,挣的是脚皮钱,肚子不饿忽然想起体面来,袋子有两个剩钱,这身破烂衣裳也该换一身。古人有曰,仓廪实知荣辱?”
小蝶心头一股热浪:老家百姓多单纯,时刻都有圣训在心,两餐饱饭就迈过知礼节和衣食足,过去乞丐公如今挺腰老头也把荣辱记挂心上,她心头涌起满满的敬意。她试着问道:“老人家像是活过一甲子,该是很有见地,你说说我没见过的的那个年代。”
老人家轻轻甩动手上的树枝,赶去叮咬的牛虻,慢慢说道:“要说大辫子年代,我父亲还是那时应试的举人,小时候,和他坐了一回马车,就像现在坐牛车一般,他叫我坐他身旁,指着马车告诉我,直木和横木拼接成轩辕,意思为车,我们坐车上不要忘记车子发明人,也是华夏人祖先叫轩辕黄帝。他仔仔细细在我手心上用指尖重重划了轩辕两字。如今土改,我也分得轩辕拼成的板车,更是记得轩辕黄帝。是解放军过来帮我在轩辕车找到吃饭的地。看着没有战乱的日子,就是羡慕你们年轻人,有大把好日子过;老头盼到了的时光,家人却在好日子前失去,自己就没多少可计较了。”老头浮起一丝惆怅,目光空灵,似乎在忆起过去心酸。
小蝶瞄一眼,心头逐渐沉重,还是提起话题:“那其他家人呢?”
老头叹口气:“说起过去,心头扎扎跳,本来大辫子年代的举人家,官府都是另眼相待的,一般说是生计无忧。可遇见朝代更迭连串闹改革,一点家底给闹没了,再来瘟病,死了小儿子和女儿,心头那个痛和无奈不可言喻。抗战那会,鬼子来扫荡,指人要抓我儿子去当二狗子,儿媳不干,扑上前咬了抓人伪兵的手,东洋兵就在身后给突突了,留下老头奔过来,已是家破人亡,鬼子二狗子也走了,都不知是哪个鬼头做的孽。自己挣扎过日子,碰见水灾,接过你的一碗粥水,留得命在,才有现在的好日子了,遗憾是我们人生没剩多少日子了。你们年轻人帮我们祭拜祖先,保护我们下辈子过的都是开明光景,现在我就算阖眼也心满意足了。”小蝶肃然起敬:那时候,听父亲说起:阿公有次举着宝秤去考武举人,官府说举起的银杆把式不伦不类,无法登记什么,阿公一怒之下,就再也不去应试了。接下却也满腹心酸:老人家和自己境遇何其相似,都是东洋鬼子伤害了中国人,如是口罩人是留下的东洋甴曱祸害,那该狠狠在他身上出口气。
小蝶呐呐说道:“老人家不要难过了,好歹你家还风光过,我阿公连武举人也没考得过,就说你还留着家传遗风,古训和祖先荣耀都在心底底,出口就有见识,虽是家道中落,可家风没变呀。”
“小侠就不要笑话我了,一老乞丐说自己大家族的曾经实在太过口涩。动荡年代,娘娘给遮蔽眼睛,善神打了瞌睡,瘟神、雷公发威的一哆嗦,死了的就是一大片一大片的,能躲过战乱和瘟疫,活过大半辈子,人也知足了。古话一句就跨过知礼节和衣食足,两餐饱饭就想荣辱了。一举人之后沦落成老乞丐再获生机,心地那份起伏,年轻人或难理解。唉,我家怎么能和宝秤门相比呀,小侠大闹炮楼鬼窝驻地传遍潮汕,广结善缘也都满满的口德,事情过去许多年了,现在还在寻找失落的独门宝贝,那份毅力和执念,才令人佩服。”
小蝶沉默了:有人劝她融入新时代,在社会间安分劳动,过一般人日子,老头却是鼓动她那份不着实际,心间有点激动。小声说道:“老人家果然明白,您端着乞丐碗,还不忘古风古训,这才是华夏真传承,一句古训你进化了两道坎,又是结合了时代进步;老人家生不逢时,要是托生的早,得修为,你或是翰林大学士,要是晚一代生人,有资学来满腹经纶,可进学院里给年轻人讲传承和进化,不定是等身著说,名传后人。”
“唉,小侠就不要笑话我了,一糟老头混吃等死,托福新社会,有双眼睛看看潮汕地的改天换地,回去后可给祖宗讲讲见到的新物新人,不枉老祖生养了我一回。说道万物之灵为人,可恰恰是有了人的意识之后在困厄挣扎,那种撕心裂肺又比动物锥心千万倍。你瞧瞧,畜生都有灵性,都说老马识途,这老牛也识途,瞧着就往旧道走,我知道岔路上,你回家的道不是这条,要不要送你一程?”
小蝶赶紧跳下车来,对老人家拱手作礼:“就不要耽误神牛的灵性和老人家的悟性,与翁一席谈,胜过半生人。遇见好时光,好好为人就是。要是再遇见你,还得向你讨教呀。”
老人家抬手虚指:“一大片潮汕地先减租减息,后土改,大家积极耕作。你一路去看见两边路旁,满满都是耕作农人,要是想风光,尽管昂头向前,不定有许多吃过那碗粥的人会阻拦你行程,汹汹都是涌泉来淹。要是有急事要办,那还是低头敛息的走,不然天黑之前到不了家乡。老汉老眼昏花的,一下就认出了你,就不要说那些年轻当时之人。危难之时,人的记性特别好。潮汕地风俗,荒年捧把粮,丰年挑担还,这人情热债是不由得你的。”
一下吓得小蝶花枝乱颤,赶紧跟老汉道谢离别,路旁摘些树枝叶片圈成一圆当成帽子,几片叶子披落下,盖住脸颊,急急走来。倒也走了很长一节路,不过敌不住肚子空空,摸摸兜里剩有两张小票,走至前面一挑担老汉面前,掏出小票,想跟他买几个馃子填补肚子。老汉摇摇手,瓮声瓮气说道:“不是卖的,给田头耕作人吃的。”还小声嘀咕:“分地到家了,不去耕种,整天溜达闲逛就是个二流妹子,新社会的寄生虫。”
小蝶一听,头发炸了,小票一把塞进兜里,心想走了算了,再不能招来这恶心词语,那是锄断心弦的认看。可一望前路,一阵轻风吹起路边落叶,打了几个涡旋飘飘洒洒的再落下,前边除去两旁田坎劳作的人们,实在看不到有什么挑担买卖的。渴了可以路旁沟边掬来一捧水,可顶不住肚子咕咕的,耐不住肠胃折腾,闭上眼从顶上猛吞几口气,驱到腿上也就还能再走一节路,过后身子更是疲倦。要是喝多了水,里面就翻腾个没完,天眩地黑的。她放软声调说:“阿伯,阿妹不是懒妹,要赶回乡里把地还回耕作人去,你挑担这么多馃食就卖我两个,我谢谢你!”小蝶把拦住老汉去路,一付讨要不到不罢休的样子。老汉抬起头,和赶车老头一般样子,皤白发须,身子有点佝偻,他朝田间喊了一嗓子:“来呀,我面前有个不兴劳作的刺溜妹,还有点野蛮,你们都来帮我赶走她。”说话间,两侧田间地头跑来七八人,有人手里还拿有锄把或尖担。
小蝶慌了,大声回答:“我不是野蛮人,路过此地饿了,就想要两个馃子吃,赶回乡下去。”田间耕作人不管,汹汹就湧来了。小蝶想不妙,扭头就要跑,脚腿实在不带劲,趔趄一下把树叶头套给甩开了,差点就撞到老汉身子。挑担老汉晃了晃,放低担子一横扁担,恰好拦阻小蝶去路,小蝶猛吞口气一激灵,身子稳了,撑开脚掌就有往前。谁知老汉擦擦眼,定神一看,接下再来一嗓子:“这妹子不是野蛮人,是那个寻找宝秤的侠女。对不起,老汉眼拙了。”他赶紧的双手捧起几个馃子,笑脸相迎,却又是刚好拦住小蝶前路。就这一嗓子,却把更多人招来,许多还翻地起垄的人一下就放下锄头,拎起地垄旁的葫芦瓢子和水钵子都赶过来。
小蝶更慌,有圣训的老头已是忠告,她在此地名头响,如是都来纠缠,就像是扫盲班那般,耍猴何时完,日头可不等人,两大徒儿还在家等着呢。她掏出两张小票扔向老汉,一手一个抓起馃子就飚起身子,疾跑几步。众人给扔后面了,缓缓的慢了脚步,这才把馃子塞进嘴里,嘴巴鼻孔太忙了,闷头的喘气咀嚼一道来。可突然眼前一暗,前面又是有人拦住她。这时,她就有点心实在了,嘴里不停嚼巴,眼睛瞥他一下,想看他做什么,肚子有货了,精神头有了,只要一推手,她又是可赶前几十步。
“参见洞主,我是大鲵洞阿炳,等你实在很久了,方德有老洞主交代:一有你来的消息,赶紧迎接。祭拜银杆门那时,你走得仓促,老洞主心头落不定,一挨你有消息来,要我们赶紧的接洽。这有山茶水,还有米酒恭候。”后生人一手举水钵子,一手提一葫芦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