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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亲妹学童

霞光里,嫲孙俩一路走一路聊:“那鱼老姨和猫老姨的,样子倒是和你差不多。鱼老姨一付假牙,好像新换的,不时舔一下,猫老姨不断朝你眯一下眼,真是一只老猫婆,阿嫲,你倒是整牙没掉一颗,眼神好像比她们还好。”

“别没大没小,我和她们就是差个六七岁,讲师道虽是她们师傅,可像姐妹一般亲,人呀,关键时刻上了一步,一辈子的命运就改变了,人前抖擞,样子精神。要是早早就当了人家小媳妇,堕入人间底层,想熬出头就不容易了。”老蝶朝我们笑了笑问道:“我讲到哪了?哦,对了,两个妹子还没着落。继续。”

我和猫妹来到擂台前,听到书记官大声吼道:“今天,镇长还要再选一位农林协办,就请有志者出面演讲,简单说明自己的特长,在镇子发展能做什么事,择优者录用。吃上公家饭是光宗耀祖的事,大家踊跃,日头就要正中了,咱不待下午。”许多后生兄你看我我看你,相互推诿,一时间功夫,竟没人上台。

我在猫妹耳旁催促,推了她一把,她嘀咕着,步履踌躇,还是我紧推一把,她才下了决心,急急跑上台来,细尖声调倒也不失铿锵:

“夏萤飞火溅,后宇存心辩;

莲心还稚苦,朵朵风雨炼。

我先对了文题,多日里在天后宫前祈祷,娘娘终是给了我机会。再为镇长的少年镇子说欢呼,我恰当少年,少年镇子说没分姿娘子和后生兄之分,冲着这一句,该为镇长和老辈人磕头,直起腰来说道几句。或是你们对姿娘子有偏见,原本就不该。女娲创造社稷,而后才有了黄帝,天下一半的女子,有能为的姿娘人就很多,戏台也唱导,比如花木兰、樊梨花、穆桂英、梁红玉、女状元等等。既是镇子的未来在少年,我恰好是少年,赶对了年代,就说我夏莲,正当镇长推行新政,我赶上了,斗胆上台说几句。新政里无非就是物尽其用,人尽齐才。因是我嗅觉特别,我娘给我起了个小名叫猫妹,打小给田头阿爹送饭,走了山山水水,熟知田头土壤,酸性低洼地种水稻,山地碱性土培植茶苗,朝阳山坡好种植药材,背阳土坡可培育山菇,松茸。我一闻土壤就可知属性和采样,一般的干叶片,我闻了闻,可知道是怎样的植株叶片,我想应招农林协办,如是嫌我年纪小,我就给镇里办事,只要镇子给我一个上学堂的机会就好。还要镇里对我娘说说,不许她阻拦。”

这一席话惊到了台上一干人,文大佬滋滋笑道:“镇子里还有这样人物,小小年纪,不凡出口,我在镇里好些年了,就不知有许多蹊跷。别是俗话说的:王婆卖瓜,稚嫩小脸,当不成婆姨,就别自卖自夸了。当着众人面前,你可亮给我们看看,真有如此本事,我叫私塾老先生专门为你授课,不收你费用,我真需要此等人物。”

猫妹毫不怯场,尖细嗓门掀台而起:“娘娘天上看着,大家都是老人家麾下子民,就不分老幼,有啥说啥的,如是话不对心,只当轻轻吹了一丝风,多多谅解。”猫妹上前,在台上人前走了一圈,回到众人面前点点头。众名宿耆老面面相觑,不知所以,好像给面前的姿娘子拷问一般。

猫妹走到文大佬面前,拱手行礼说道:“文阿伯昨晚喝了两杯米酒,早上吃了两个卤肉包的粽子,还喝一杯凤凰山清茶来台上的。”她又是走到拢不紧嘴巴的名宿面前,还是作礼说道:“这位老辈,早起只是吃了两碗珍珠米熬成的糜,配两粒乌橄榄,我想老人家不容易,陪着大家坐台,虽是粥气还在,肚子空了,该吃点心时分了。”再走至另一位几根白发稀落的老人面前行礼说道:“赵族长,实在辛苦你们一行老人,为了看着镇子发展新政,不顾年迈,不能和大家行走海边,刚刚肚子垫了一碗鱿鱼糜,不及香茶清口就赶来看台,实在辛苦你们。”

台上众耆老面面相觑,说不出什么来,只有镇长饶有兴致看着,举起一块手帕朝猫妹扬了扬。猫妹没有上前,躬身说道:“镇长,你掏出手帕也是考题吗?您那块手帕是泡了一下薄荷水才晾干的,夏天闻闻,可解暑提神。”镇长含笑塞回口袋里。

是的,娘娘在上看着,谁也不打诳语,是什么就是什么。

还是文大佬拉长声音说道:“猫妹、鱼妹、牛娃后面的妹子人,还是你出来吧。是你撑着仨位孥子滴人吧?古话说: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怎么的普通孩童在你手里拧拧就能成了神奇传说了,我知道,你就是粤东人们爱说的侠女人子吧?刚才大家和你见了一下,不解详细,现在就给众老辈人瞧个仔细如何?”

我再也藏不住,只好跃身上台对着众人说道:“小女子路过镇子,遇到镇上推广新政是我的荣幸。我长在新城,和这隔开不远,原先家底还算殷实,东洋兵杀光我家人,逼我进入了底层人群,我了解了他们的艰辛,尤其是姿娘子,但她们和我们其他人一样,都是满满有特质和能量的,就是缺少一个机会。如今镇子开明,有了少年镇子之说,少男少女各有一半的天,我认识了他们,认为他们不该错过机会。碰上合适的,他们总能迸发惊人力头。请问,文家名绅,名如其人,文风延绵,镇上考题都是说道你家的事,可见你家在镇子的影响力有多大,还有其他名宿老辈。你们说说看,原来仨的姿娘子和孥子滴他们考得怎样?”

文大佬倒是笑容可掬的:“我知道你的巧手,什么样的孥子滴人给你调教,就会新鲜起来。涂家寻宝小侠女,在粤东一带早已如雷贯耳,都知道了,这里求贤若渴,若是你愿留在镇子里当教头协办什么的,我来赞助,比你在闽西加一倍工钱如何?”

“多谢问文大佬的厚爱,你既是对我都有许多的了解,也知道我前段时间在闽西做事,连我干娘一家给我的补贴都知道,实在是有心了。小女子不胜惶恐,在下姿娘子涂蝶兰,给各位前辈和名家施礼了。”

文大佬颔首笑道:“侠女谦虚了,那年头姿娘子及笄出阁,到现在孩子牵一个,怀中抱一个。你及笄寻宝,到现在手想拉无处牵,怀中空落落的,只剩双手茫然对苍天。你就不该谦叫姿娘子,该是称呼大侠女了。双手空空,耽误了些年月,我也帮你想想,为了一点不着边际的执念,白瞎了一身好功夫、身板和年华。”瞧他笑嘻嘻的,专戳人家伤心事,眼睛一眨一眨的,像是台上那旗幡翻动,我恨不能一把拽下旗幡,塞进他嘴巴里。

我忍下满心委屈,拱手作揖,接下继续说:“大佬既是知道我来千辛万苦跋涉寻物,何不满足我小小女子的请求,把宝贝给我仔细瞧瞧,我这就给你作礼了。”我又是深深弯腰鞠躬,满怀期望看着大佬。

文大佬不急不躁的:“我说实在话,我和你爹同是道中人,虽是一面之缘,也有浅薄交情,若是你爹在世,提起我,自然会点点头。当然不同郑家他们和你爹的深交,可我也爱惜人才,作为一个前辈人对你这么颔首求贤,我还是第一次。再说了,我和道上的人一样见地,你拼尽全力寻找的,或是不祥之物,这不,它害你全家人性命不说,你也为它耽搁自己大好年华。该放下就得放下,活出自己的精致,在这里带上几个徒弟去祭拜你涂家风水,才是对你爹娘心事。众老辈人在此,大家说,是不是这个理?”

台上许多老辈人私下窃窃私语,逐渐的声音大了起来:“哦,原来就是这个传说里的姿娘子,可惜了,还在没头没脑撞墙呢。”他们相互点点头,我看得出,里面的目光里有怜惜,不解,还有许多的探究,只是一下把目光全聚我身上,瞧得我好不自在。

我再朝文大佬瞧去,有点心急了,那海边礁石尖似的眼眶,说不出底下的海水有多深,我知道,那海潮般闪湧,不知哪的就会拍起浪头来。我使劲按捺一下心情,缓缓对他们说道:“一把秤,就是度量商市的不平,而我家那把秤,上面附有娘娘的叮嘱,能扫平天下一些不平。家传的秤在世间,不仅带有公平,还能令海角商贾人的膜拜,东洋人都觊觎神物的仙气,中华人又是岂能轻易放弃。当然了,我是涂家传人,是有更多责任。就别怪小妹子唐突,能否借得这省脚海角新鲜亮出的王秤让我欣赏,让小女子心定下来,或是银杆的另种传说。”

“嘿嘿,”文大佬笑道:“省脚国角也有新发展。你家的传世是宝物,镇上的王秤又何其神圣,商家轻呼口气,吐出肚子秽气,胸中有虔诚,才能进前瞻仰王秤宝物操杆。宝杆子从不轻易亮出,在祭拜娘娘的日子,通常都要焚香沐浴,清白了身子才可进前端看。俗人想见王秤,都有一定规矩,那是明天的事。你不是想来镇上谋事,也不是真心为了你那仨的徒儿,劝你留下为镇上做点事或是新开始你的生活,你还是执迷不开窍。我知道,几年间,想你碰壁几何,何尝收获,意想你能歇下脚过你该过的日子。不曾想,你还是这么执着。算了,现在话就有点跑题了,回到选才事吧。”文大佬朝镇长看去,镇长朝书记官举手示意。

书记官懂事的亮开嗓门喊道:“多谢小侠女为我镇上荐选童才,个个出色,也是新学堂开张好事。镇上将全面衡量挑选。镇上名宿耆老们也是看累了,文家大院摆下两桌,给伺候摆擂的人答谢。大侠女,给你留个位置怎样?”

我装作没听见,只把猫妹揽进怀里。

书记官一看我,有点索然,可马上还是笑声朗朗,朝台下的观众挥挥手大声说道:“镇上其他的热闹还继续,有兴致的人可到处走走,潮剧闽南歌仔戏都有,大家伙可去看看。大家相信,新政还要继续,少年镇子说刚刚开始。”

猫妹躲进我怀里说道:“阿姐,你就该和他们喝酒去,镇上大人物,一举酒杯讲句话就可决定我们小小人仔的命,不定你和他们敲一下杯子,就可决定我们仨的事。我和春素、牛栓上学堂的事还没真正敲定呢,我仨是真想读书念字,识了更多字,腰杆子就更直。”我震惊了,小小年纪好像比我懂得更多,抬头看去,一行人已是撤离会场,朝文家大院走去,些许人朝我看了看,急忙躲开我眼神,只有文大佬始终瞧着我意味深长的笑。

我发现什么,收回眼神低头看,猫妹抬眼看我,幽幽说道:“春素回家了,不会来吃粽子了,会不会给她爹娘责骂,唉,不知她能不能不抵债不做童养媳?”一句话可惊醒我。我赶忙拉着猫妹回了住处,搜出包袱来,把里面银元手摸一遍,都给带到兜里,叫着猫妹一道上镇子里,买了粽子和炸粿,叫猫妹吃,我自己也是塞到嘴里,多下的要来几片荷叶给包好,拿上店家的两根草绳系上,叫猫妹带路,就到春素家中来。

春素她家离去镇子不远的村子,就在村口一间破旧房间虚掩,里面传来咋呼的嘈杂声,一个后生兄尖锐喊道:“都已是我媳妇了,劝你不听。女子还密实遮掩着身子,戴着斗笠盖住脸才送饭到田间地头的,可你还在大庭广众之前贴溜着身子给大家瞧稀罕,你的身子是我的,怎么能给众人看,人家文大老板说你呢,吵吵的多不好看。黄道吉日看的,就差两天过门了,不能守着做好这两天吗?”

还有一个中年姿娘人接上说道:“春素,我知道你能着,可你也该给你男人留点面子,这次下水就算了,可别再有下次了。快点过门给担家婆帮忙来,我最疼你这媳妇。瞧你这般年纪,就宽屁股大胸脯,会生男婴足奶水的。阿婆惜你,就听男人点,咱好好过日子。”

猫妹幽幽叫了一声春素,推开外门,我朝里面瞧去,一姿娘人搂住春素低着头,样子是母女俩低头抹泪,一老男人双手蒙头,龟缩在角落里。

那个嚷嚷着是春素准男人的哨牙崽转头看了过来,抢出门外吼吼:“你这个姿娘人,就是教唆我媳妇的吧,什么上公学,众人面前下海摸挂件,让她众人面前丢了脸。你自己能着,怎么不下水摸去?”汹汹的,口水花都喷到我脸上。倒是他母亲,朝我陪着笑脸说道:“好个外乡妹子人,听了许多你的故事,知道你是能着。可我们小人家就过小人家的日子,递给春素家的银元也是我们凑了有两个年头,不就是我们看中春素姿娘子会做事,如今你情我愿,她就要过门了,您是能做大的人,让着我们小家户头过安生日子。我给你行礼了。”她转而对着哨牙崽呵斥道:“不能对外乡阿姐人客气点,好歹也算对你媳妇教过几天,那文词对句大家还是挺欣赏的。春素人家算命先生说了,是旺夫的命,人家带了春素是给了好运道的,该是感激人家。”她使劲对着儿子使眼色,要他不要毛躁。

春素和她娘一道出来,泪汪汪看着我,好像替他男人对不起,没说话,可眼光里好像有点埋怨。

哨牙崽恬不知耻的说道:“看了你模样,还对付,要是你现在就进我家门,替春素当我媳妇,也挺乐意的。明年现在就有孩童抱了,快点呢,就哼哼叫我爸了。你若是不想落户这里,就不要管这里的事。一个妹子头,人家说得可邪乎,我就不信了。”他娘急忙上前扯住他胳膊,骂道:“小神人,也是你能指点的,闭上嘴,快别说了。”

我给气笑了,这种人实在别给浪费功夫。恰巧,从身旁飞过一只绿莹莹的金龟子,我伸手就从空中摘了下来,指尖上搓搓,像那娘娘弹开兰花指一样给弹出去,正正砸到那两个恶心人的哨牙,一汪绿水流了下来,恰恰给他吞咽口水咽进喉咙。哨牙崽好像给人插了喉头般难受,一个愣怔,眼珠子不转了,好半天才使劲吐出口水,咳个不停。样子惹得猫妹笑岔气了,骂道:“兄头噪得像只鸦雀,专吃金龟子呢,是不是比你家包粽子还香呢?”哨牙崽的母亲对着他后背拍拍,说他:“不可对神人造次,这下知道了。”还是春素她娘从屋里舀来一瓢清水,递到准女婿嘴巴边。哨牙崽猛然漱了几下口,才清醒了,抹大嘴巴想骂人,看见我手指还捏着什么,急忙把后脑勺对着我说道:“我惹不起你,躲还不行吗。”撒开大脚丫子就要跑。

我大喝一声:“回来!”一声断喝吓住了他,哆嗦着站住了身子,一手捂住嘴巴,转过身子望过来,和我对了一下眼睛又是急忙转回头,退回几步,把后脑勺对着我,不时还清清喉咙,我好像还听到他的喘息声。这也是一个可怜家伙,看着他的衣着打扮,不是富裕人家,一家子可怜兮兮凑了两年辛苦钱,趁着春素家阿公白事抵质,美美的要了一个媳妇,不是为了春素,我实在心中有些同情。可是和春素比起,确实是一仙鹤,一个田头咕咕叫蝼,如今那虫抹大嘴巴就要吞下白鹤,我心中又是一阵恶心,我软了口气说道:“大牙崽,你不是嫌她在乡民面前露了骨子线条,那是我造孽,是我抛她下海,就由我来垫底吧。春素家借你家银元我给了,就别再上她家来捣蛋了。”我把一摞子银元摆在手指尖问他:“是不是这个数?”

哨牙崽脸色马上变了,跳脚骂道:“你又不是男人,买个姿娘子做什么,谁说你是神人,你就是妖怪婆,专门坏人家好事。我才不收你钱了。媳妇是我的,说道镇公署去都是这样。”倒是春素和她娘抬起头,怔怔望着我,小妹子一丝惊喜,一丝疑惑看着我。

我缓了口气对他说道:“你赶紧的收了你家的银元走吧,你怎么配得上我妹妹。要是你出息点,还来点模样,我白搭你银元送她过门未尝不可,你就瞧你那歪嘴模样。我出钱买了她就是我亲亲的妹子,我以后要她去嫁谁是我的事。告诉你,趁着人家困顿抢妹子是很招人恨的,和趁火打劫一个模样,要遭报应的。”

哨牙崽唾沫乱飞喊道:“我就不,我家有契书,告去公署都是这个理,我不要银元就要媳妇,娘你倒是开口对付这个坏我好事的妖精子。”

我指尖掂飞了银元,哒的一声还在指尖码齐了,偏开头对他娘说道:“看准了,是不是这个数,还是收了钱吧,看着谁家姿娘子乐意去给人家下聘。瞧瞧人家春素埋头一付愁苦不情愿的样子,看不出要进你家门的喜悦模样,婆婶家人的,也就不要为难她吧。”

他娘倒是开通,对着儿子说道:“孥子人,强扭的瓜不甜,人家不愿意,咱不能强求,好像咱家拴着一只恶狗似的。有钱不怕别人家不上门。都听说了,北边换了朝代,正卷过南面来。听说那边改了地权,分了土地给穷人,不兴童养媳的,咱也不要到时鸡飞蛋打。”

哨牙崽还是跳脚骂咧咧的:“没曾想阿母也怕妖精子,咱有契约为证,告哪里都不怕,什么朝代都要讲理不是。我就是要眼前的媳妇,其他什么奶子我都不要。过了门我给种上,有个娃她就老实听话了。”

他娘也是恼了,冲过来一把抢了银元去,揣进兜里,骂孥子:“我怎么生了你个不开窍的,牙挺长,脑瓜子太短了。面前的姿娘人不是咱惹得起的,半夜什么时候翻墙进了屋里,带了她妹子跑了,你敢情口水湿了枕头,还睡得迷瞪瞪的。清晨她爹娘还找咱要人呢,不知青山里有高人吗,咱这里山绕山,找谁能告呀。找不到人,人家倒告咱了。”她拽起孥子回头就走。

猫妹赶着上前讨要:“我跟你们回家拿回文契吧。”他娘从兜里拿出一纸契约,正要递给猫妹,给哨牙崽一把抢了过去,蒙在脸上抹了满脸的眼泪和鼻涕,“呜呜”哭了几下,才扔了地上。

春素赶紧接过契约,紧张对着他娘问道:“没错吧,很多字我认不全,摁的是阿爹的手印?”她娘已是泣不成声,抚摸孩子脸庞点点头。春素挣脱娘的怀抱,扑进我胸口紧紧抱住我,泪洗脸,肩头不断抖动。我只听到她娘在屋里劝她爹:“快去对人家说,天上降下个仙姑来赎了春素,快给人家说声谢谢。”

许久,没人出来。我知道老辈人的面子,男人的要强。我示意猫妹把粽子给春素,小声叫她送进屋里,对着屋子,我大声说:“阿叔和阿婶,是我买下了春素,要她当我妹子,以后她的事要听我安排,我不许她再抵押给其他人了。就先寄你家托养,她的以后,如是镇上没有安排,就由我来安排。”心里话,我心上还插着两道银杆,日后要是春素还愿意,我拔出一杆插她心上,我爹娘的心愿可了,我也轻松点。这也是我第一次说了当时心中的秘密,实在话,谁没点私心,再说了,我的三位师兄,就我看来,哪个都是当当响的英杰,真叫春素跟了谁的,都不冤她。当然,日后没成,我不是叫他们孩子成了亲家,也是续了我的心愿。

我和猫妹走回去,春素从屋里冲出来,在另一头揽住我的腰,一声声阿姐的,快乐得像只喜鹊,我抚摸她的脑袋,捉住她的脸颊,裂开嘴巴朝她笑了笑:她是浮出锥心的水面了,可我却是沉入执念的水底;这文大佬对我寻找银杆很是忌讳,当我说白了念想,可能他们会隐藏更深了,王秤对我或是又一次寻摸。我估摸着还是一次的乌龙误读:哪的杆子自称杆子王。真想着放弃,回老地方见我二师兄去。可没瞧见这地方的王杆真面目,实有不甘,与其日后啃嚼心尖,放不下念头,不如还寻根问底,落个实在,万一就是了呢;我也可到爹娘地头磕头,以彰圆满。再后来,直起腰来,就像是大家期许的,过自己的生活,对着剩下两位师兄喝道,谁愿意娶了我,我来生个小毛头,要是他们都找不到媳妇,协商好了,我亦可双手同时揽住两人肩膀,当然,还没考虑春素妹妹,她呀,自然不知道我此时的心事;我爹娘答应了他们,要给三个徒儿成家的,岛上流走了心颤颤的三师兄,说不出是轻松还是失落,反正现在心头还插着两道杆子。我在心头叹了口气,身边两个鬼精灵看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