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块银元可以买卤鸡多少？”杆星递过两块银元给他。

“一块银元可以买两只卤鸡再加一瓶米酒。”小兄弟想了想接过银元问道：“还有一块银元呢？”

“就买些小吃的来，什么好味道就买什么。”

“一块银元的小吃买了我拎不动。”

“那就拼命吃掉一些再尽量拎多点就是，如是再拿不了，就少买点，零钱归你了。”

“兄头，我拿了来，怕你吃不完。”

“还请这帮假二毛子吃点，肚子撑一点，就不会偷地里的番薯了。”

小兄弟有点失望：“你是这么治他们的，偷番薯吃，你还赏他们吃好的，兄头原来认识他们，会不会和他们一样，孝敬他们吃的就当入伙了？地里的番薯不是丢更多了。”

“先拜天拜地，我把祖宗的魂灵掺进食物里撑住他们脑袋，他们就不会再偷挖番薯了。去吧！”

“阿兄真有这般子灵通，看看了。”小兄弟起身，蹦蹦跳跳走了。

瘦猴从旁窜出来，一把就要揪住阿弟的衣领：“荤丹君，这阿弟拿了银元就不回来了，还是我下令叫下属去买吧。”

“站住，阿弟去买就对了，你以为还是炮楼那会。什么的军衔没混上，连伍长都不是，这会倒自封有下属了，赶明的，再见你得报告大佐了。”杆星把身旁一截枯枝扔过去，打在瘦猴手掌，正好阻住他的去路。

“荤丹阿桑，这小阿弟不是良民，整天盯在我们身后看，偷窥我们的军事秘密，要是我们手中拿的真枪，一枪就毙了他。”瘦猴拿起一枝枯枝比划着说道。

“又是放臭屁了吧，现在你就是到东洋四洲岛上说这些，那都有人要揍你。阿弟不盯你们看，那你们又是偷了鸡吃，如是这样盯着，你们还偷挖了番薯。怎么的，就不能再做回一个地道守规矩的中国人呢。”杆星瞟了他一眼。

“皇军在此，良民伺候番薯，大大的应该。八嘎，阿桑大大的，起来揍这个外乡人。这里是小东亚，我们共荣的地盘，轮不到你来教训。”这东洋腔闽南调，差点就让杆星笑坏肚子，他随便扔去一块泥巴，砸在瘦猴鼻头，掉落的灰土正好给他接进嘴里了，一个劲往外吐唾沫。

“千成少佐，近来没鸡吃，油水的没有，劲头的没有，就吃了外乡人孝敬皇军的卤鸡，劲头来了，再下达什么吧。”那帮人躺草坪上七嘴八舌。瘦猴走过来，走过去，用脚踢人家的屁股，就没一个起身服从命令。

瘦猴拿着树枝过来，端着姿势朝杆星吼道：“你的，坏了武士道神气，我的你的决斗。”

杆星微微笑道：“你在炮楼那会，大家都知道你只会端架势，就你那样，豹寨一阵风吹过，你就赶紧抱住脑袋，就别在你属下出洋相了。等一会还有事问你，你回答囫囵了，我这里银元大大的有。”杆星撩了一下自己的衣襟，只听见银元哗哗划动。

“我的你的，朋友的不是，对斗的武士的是，你的两下子，我的知道，真正的武士我从来不怕什么人，起来决斗。输了，银元的给。”瘦猴双手握着树枝，真以为是指挥刀。

“还是皇军那会强盗脾性，可你要不要掂量自己的三下子。好了，你把过去炮楼呆的那阵子，有关抢掠宝秤的事说明白了，再说清楚尚道友的下落，我就把银元给你。”杆星故意掏出一块银元吹了吹，放在耳边听一下。

“尚道友，养口道友，武士的不是，我看不起他，别再提起。其他的事，要你赢了我的刀术再说。看你还有拳脚功夫，亮出来我们武士的看看。”瘦猴歪嘴龇牙说道。

“好了，真要闹一场也由你。我让你，不出手，只用脚。不过说好了，要是你输了，我问你什么，你都得如实回答。”杆星认真看着瘦猴。

“八嘎，我劈了你！”瘦猴一个箭步冲过了，杆星只是略伸右脚勾了他小腿一下，瘦猴立身不稳，朝杆星跌倒撞过了，杆星微闪了一下身，跳起左脚蹬了一下瘦猴肚子，瘦猴退后几步，恰是站稳了，手中的指挥刀飞来出去，砸到石头壁，断成几截。整人就捂住肚子，在旁哟哟的狠叫。

杆星冷冷看着，叫瘦猴下属：“你们的少佐肠肚错位了，起来抬他顿几下，让他屎肚复归原来，不然梗阻，就吃不下卤鸡了。”倒是两人过来叉住瘦猴腋下，使劲抬起往地上顿，瘦猴越是哼哼厉害了。

杆星骂道：“装样子你们倒是挺像那回事的，做起事却是一点不作。”他过来，双手抱住瘦猴肚子地方，使劲上下甩动，几下过去，瘦猴的青紫脸色慢慢转红了，大口喘气。那些人有点胆怯看着，杆星瞪了瘦猴一眼，问道：“一回合够不够，再要比几回合算数。”

瘦猴小小声说道：“我的肠肚梗阻不要紧，听到甩动的银元响声，拿出来孝敬皇军。”

“不作死就不会死，本来拿了银元就准备给你的，不是给皇军的，想和你交换当年那天的情报，我实在没工夫看你们在这里表演。四洲岛上都没有皇军了，倒是你们这帮孽子还死性不改。不怕本地中国人到你们家的祖宗风水地里拉尿涂屎吗，怎么的就生出你们这帮不要脸的叛逆子？”杆星转过脸去，不再看他们。

“就别说什么祖宗教诲了。当年你不也跟在皇军屁股后面哼哼吗。”瘦猴突然歇斯底里起来，这不刚刚缓过一口气。

是啊，杆星突然哑火了，翻起旧账，这露天的茅坑上蹲着的，一个舔着主人的狗食，一个瞪着天边的霞光，外人看来，本就一个货色。现在和这些吃的狗屎不嫌臭的说得着天边彩霞多靓丽有用吗？

作死的瘦猴还在揉着肚子，却还敢走到杆星面前教训：“要不是你，我现在就是大和民族的良民，你个大陆贱命人，当年在炮楼害我还不够，现在又是过海来祸害人，说说，带了什么算计，快点把银元拿出来，不然，我就叫人收了你。”

杆星抬起头问道：“又是威胁我？当年我老是替你站岗，半夜里穿上你那皇军的军装扮成你的样子，在外面挨冻。现在想想还觉得自己窝囊，替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干活是我这辈子最耻辱的事。怎么的，那时祸害了你？要是提起换人站岗的事给伯野少佐知道，咔嚓你的脑袋大大的。”

“还提伯野少佐呢，他东洋家里有个女儿，正宗大和血统，我们都看了照片了，漂亮大大的。打仗年代嫁不了人，少佐想着在炮楼里的武士找个女婿。我的修炼，要得到少佐赞赏。可你到炮楼给少佐看了，他的女婿就不要东洋武士了，你的脸坏了良心的，没有给我的机会。不然我现在就到夷岛四洲做大和人了。现在又是过海来做什么？银元给的干活，不然，哼哼的！”瘦猴揉着肚子还在嘴巴逞强。

又是提到我的脸，师妹看着我的脸，摸我肩头的伤疤，害我被师父赶出门；紫嫣阿姐看我的脸，哭着赌我是她的贵人，害我差点迈不开腿；现在面前这个令人作呕的，提到我的脸害他大和人做不成，伯野炮楼找女婿的事我怎么不知道。要问道抢掠银杆的事，他不肯告诉我，偏还提到我的脸，天生的孽障，我也是没有办法。该听的没来，不该听的偏塞进耳朵，想想也是，这辈子怕是给自己的脸坏了事的。杆星心头恨恨的。

“就你这撒尿照不到影子的熊样，大和人看不起你，偏你还装着二毛子不放，武士道都死光了，还有你这不成器的在充数。你们的少佐白日里做着大和人的梦，那你们和他一起鬼混，图的什么？”杆星转过脸问道其他发白日梦的皇军。

他们居然异口同声吼道：“武士道没死光，我们训练好了，皇军重振军威就回来收了我们。”说完这些，瘦猴蹦了起身，居然肚子不疼了，再折来一树枝，掏出军衣兜里的膏药旗给绑在树枝上，嘴巴哼哼什么东洋军歌，傻不拉几的胳膊朝前举高，就在小东亚那里就迈开八字腿，人模狗样的迈开正步，来回倒腾。

杆星气坏了，可没有办法，这帮人不是自己说道几句话就能回头做人的，他们就是觉得在地上爬才是本来的使命和本能。算了，东洋刚把掠夺了五十年土地还回来，你就不能强求地面走的都是挺拔的中华人，哪里有几只臭虫虱子也是正常。可偏这坏种里还有自己想知道宝秤的事，谁能保证这坏种吧唧出来的都是实在话呢，杆星的心一下沉沦了，皱着眉头看膏药旗在面前晃来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