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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盈口泪心

“那阿姐你把我这里几块银元带上,路上备个急用。”杆星急忙从包袱里拿来那叮当响的一摞子。

阿姐只是扭身进了里屋,从里面传出话:“有你这句话,阿姐更是放心,真没看错人。不过,什么都你先放着,什么都你先欠着,总有你还的时候。”阿姐出屋外,已是一身利索打扮,出门前再叮嘱:“看家都听明白了吗,论什么人敲门都不要开。吃饱喝好,好酒功夫茶,干净被褥舒适床,自己伺候自己,等阿姐的好消息就是。”

杆星躲着咄咄的眼神,呐呐回应:“阿姐放心,阿弟上心。”临出门,紫嫣回过身子,说道:“台湾天气多变,看着晾晒的衣裳和被褥。”“那是自然。”阿姐手指在杆星脸上重重刮了一下:“这样才记住我的话。”看着阿姐的背影远去,阿弟才敢举手揉搓脸颊,那里又酸又痛还带那点自己害怕的气味。

谨遵教诲,天气晴好,饭菜可口,茶水提神。杆星自己在竹竿上挑的红鱼块没吃出什么滋味,茶水烈神,提醒自己不断朝门口看去,马路上没有希望看到的身影,自己不断提醒:“阿姐才出去一会,不会这么快就问了消息,我还是耐心点。”

可越是想镇定下来,越是心燥得慌。到后来,自己就是想入非非:可能先是她引诱我在这里呆着,会不会叫来一帮人囚禁我,逼我做苦工,更加不对,这可是马路边,风吹草动就有人注意,昨儿夜里,明明就是一个小客店,她也知道我是练过的,得多少人才能看住我?她自己苦哈哈种地卖菜,起早贪黑挣钱盖房子租房间,一般男人都难做到,一介女子能有这么大能耐,已是十里八乡人啧啧称赞的。可她为什么对我这个异乡问路人这么好?自己进门后就一直嘀咕,没找到答案。我再看看屋里,拉出抽屉,里面的银元比我带来的多了许多,要这么着,自己拿了银元跑了,她能怎么办,凭什么这么相信我?

人不能犯闲,手上抓不到什么,心就开始忙了。索性自己到屋外再找点什么活干才好,昨天刚刚收割菜地,自己已是翻了一遍,再把地起陇种上吧,翻了半天,没找到菜种。杆星干脆就在外边捡起一根树枝,练起杆子武。一些个路过的人倒是稀罕,过来看着,越聚越多,一个个脸上挂满问号,有些人朝屋里走去,大声吆喝:“嫣子阿姑,是不是招赘后生兄进屋了?如此,我等没有希望了,可得对我们明说了。”那些人毫不客气,扒着门边就要挤身进去,真像是走亲戚一般熟络。

杆星急忙上前拦阻:“站住,老板娘不在家。屋子不能进。”说着,使劲拉着一个个出来。

那些人把手甩开,嘟囔着:“使这么大劲干嘛,紫嫣寡姐都没这么对待我,你是她什么人?”

“什么人你不要管,今天就是不能进屋。”杆星堵住门边,就是不让进去。

“你走开,我们进去!听你口音,就是一外乡人。你想独占花魁,得问我们同不同意,我们许多人破财喘气的给送礼出力的,水都没喝多一口,手也没沾到她的指尖,凭啥你可以给她看门?看样子你昨夜还歇她房间了,坦白告诉我们,凭你这张脸迷惑了人家,还唾水滴滴的,是不是还亲了嘴,夜里摸了她的奶子没有,她身上是不是贴满了你的手印?喂,外乡兄子,容易得到就容易失去,小心不知不觉就把你给断了,扔了海里喂鱼了!”那群人起哄,七嘴八舌叫道:“紫嫣姑子,你别躲屋里了,出来跟我们说个明白。”

又是提到手印,杆星心里腾一下冒出火了,不由得提高音调:“老板娘真不在家,我就临时看一下,没你们什么事,不要找麻烦。”

“她很少出门,总是在我们眼皮底下走动。就算她不住,也是轮不到你看家管事。你还威胁上了,厝边头尾,大家子上,打趴这个外乡人,再找紫嫣姑子算账。”那个挤在最前面的伸出拳头,朝着杆星的脸就要来一下。杆星头偏开,手中摇荡的树枝一抡,啪的一下,正好抽到手腕。那个愣头青呼了一下,忍住疼,大声吆喝:“大家伙上,不把他揍扁了,废了他下面的功夫,我们就没机会了。这妖精婆落在咱们谁手里,也不能落在外乡人手里,肥水不流外人田。心中还掂着寡姐的,赶快上!”门边的人摩拳擦掌,后来的人也是挽住袖子,准备上前。

阿姐出门前老是叮嘱我关门,却也原来。杆星含住一口气,记起蝶兰教他一招:杆起满天星,当年师父教他的都是硬功夫,那拼杀硬招的练起,过后是青一块紫一块,伤疤迭起。私下教女儿的护身轻功,蝶兰就偷偷再传给他。他把手中的树枝摇了摇,就像是赶狗的姿势,那些人不知厉害,刚着上前,没靠近对方身子,摸清外乡人的模样,一团晨风轻雾般旋转,从雾里就荡出一枝条,莫名的脸上或是胳膊大腿就挨了一下,只觉得哪里一麻,接下从肌肉里裂开嘴的疼,有人还挽起裤腿瞧一瞧,看着一道浅红的条斑,却是撕心裂肺嚎叫,一些个赶紧搓了搓脸,没见血滴,狗儿窜似的跑远一点。几下后,那些人离得有点远,自知自己可以逃开,就掂起地上摸来的石子,朝屋前扔过来,有一个,扔来的石子大了些,马上有人骂道:“短命鬼,不知这屋业地里的落在谁手里,可别毁了瓦片木墙的。你不想,我还想呢。”一时间,那些个小石子横扫的雨点般朝杆星袭来。杆星用树枝挑落一些,再用脚踢开几颗,总是有个把漏到屋前。

杆星突的疾跑几步,那些人后退一点,他怕后面有人趁着进了屋里,后退回来,大声吆喝道:“停下,听我说几句。不对心事,再较量不迟。”那些人给他气势镇住,手中也停了下来。

“老板娘确实不在家,你们都熟知她,就这架势,她要是在屋里,不会不出来。你们都是盯着这屋子和人家阿姐,这么说吧,既惦记这屋里的,那外面晾晒的也属屋子附属财物,你们把人家的被单褥子和晾晒的鱼都给扔脏了,我的眼睛可犀利,谁的手脏了老板娘的东西,我能看清记住,她回来我告诉她那个人的样子,谁的没做好事,她能和你好上?”杆星瞧着他们,确实再没人地上捡起石子。他接下说道:“我就是来这边办事的,只是和老板娘换了工,她知道这边道道是咋样,帮我寻一道,我是帮她洗衣剁鱼。知道都要给献殷勤,昨天那么大雨,怎么不来帮手?夜里雨天来了几拨住客,我和叫东泉阿叔住一个房间,那老头打鼾响,吵我没睡着。你们是这边人,知道他吧,问他去呀。”那些人,你瞧瞧我,我看看你,像是点点头。杆星最后说道:“我就过来一日功夫,那紫嫣阿姐确实能干,模样耐琢磨,怪不得你们一个个惦记她。我就一个过路外乡人。刚着还没非分之想,你们这么闹,倒撩起我好奇,你们这么上心,不就是给她吹嘘是个妙人可心,我都有点想入非非了。”一下又是捅起马蜂窝,那帮人嗡嗡起哄:“你敢,七八条地头蛇敌不过你这小泥鳅,爷们把你撕碎活吞了。”

“这么说吧,我今天帮她看家,过了一道坎就走,或是两三天功夫。她告诉我了,这边有人爱闹事,瞧着注意点。如此看,还真是,都是冲着房屋和人来的。现在你们把屋外的东西弄脏了,我再洗洗晾晒就是。一完事我就走,你们爱怎么闹当然和我无关。你们再不要撩起我的好奇。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好吗?”

那帮人面面相觑,看着逐渐散去。到夜里杆星还是睡不着,不知谁的,夜里常来光顾,突亢就闹出一些动静,杆星不耐烦了出去却是找不到人影。只是夜里黑漆漆,哪里就传来了老鸹般的惨叫,甚是瘆人。这地头就是老板娘的,有她都是明媚阳光,没她在,倒像是阴沉闹鬼的坟头。杆星一夜没睡好。天刚蒙蒙亮,他坐了起来,只是听到树上鸟儿鸣啭,天空晴朗,一抹鱼肚白在远处变淡,渐次的渗入橘红,天色大白,可随着脑筋发沉,晴朗天气没给他带来好心情,简直就有度日如年的感觉,巴不得马上就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真想拿起自己的包袱就走人,可自己已是应承人家看屋的,那帮装神弄鬼本地人一看没人,指不定折腾成怎样。阿姐待我真如亲阿弟一般,再混账也是不能这样甩手就走,搞不好人家拿了抽屉里的银元还赖我。那天过得,屋子地盘简直就是一口热锅,杆星就是热锅里的跳鱼,就快被蒸熟了的感觉,蹦蹦跳跳的,没刻安宁,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大太阳老是赖在树顶不走,那慢吞吞的劲头,要是够得着,杆星真想蹦上去一拳,叫他走快点,没兴致,什么都忘了,都不知自己午饭没烧。再一次看看路口,还是不见阿姐的人影。晌午过了,看着周边又是聚集许多人,还是昨天的那几个,只是他们不再拥挤上来,站在那,却像是这屋里人雇用的保镖,审视看着这屋的,双手交叉,或是叼根烟卷,冷冷和杆星对视。

远远儿,阿姐的身影出现了,杆星总算喘了口气。

那些人也是看见她,远远儿打招呼:“妖精婆,你总算来了,还招了个小白脸在屋里看家呢,告诉你,丈夫死了,男丁没养一个,就是没了根,就没理由留乡里了,快点腾地呢。”这满嘴喷口水就是昨儿闹腾最凶的,想打杆星的脸那个。

还有一个倒是说话客气:“紫嫣阿姐,寡了这么久,枕头边那个位置就留在乡里吧。我们这许多人,都想对你好,你就是不答应,从没正眼瞧过我们,看见你的心事在门口那个后生兄身上,我等心里都不是滋味,我们想帮衬你,你就找了我们其中一个,大家还是好邻居好乡亲。”

再有一个眼巴巴看着,说道:“阿姐,昨天我们就商量好了,今天见了你,就是给你挑我们其中一个,不论年纪辈分,招了我们其中一人,你不还是乡里人?名正言顺留着屋子菜地招呼客人,大家和气过日子。要是你没开口,就当答应了,我们就候在门口,等你挑选。”

旁边有人接上说道:“不然,我们就抽签了,抽上了就做您枕边人,你就当可怜我们答应了吧。兄弟们准备色子给阿姐看。”

还有一个说道:“寡姐,做人自当会掂量,你的屋子和菜地,还有你的会做和脸蛋就刚刚补上寡了的身份,我们都是乡里有族谱登记的人,吊着裤裆那串,迈着八字腿在乡里晃荡,那也是正宗族里人,招我们我们其中一人正儿八经的,大家好过日子不是?”

杆星蒙了,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群落,赶上门欺负一个寡妇,逼着人家收做床上人。

紫嫣走近了,脸色气得发紫,大声吼着他们:“你们以前都说我命中克夫,说我是个煞星,现在都惦记了我的安身根本,自己怎么不挣去。想赶我出乡里,没门,我在这里生活,屋里和菜地都是有契约的,违反了公家哪款哪条?几天前,我家看门的狗是不是你们毒死了?好好的突然就拉稀了。哪人使的坏?出来承认,阿姐赏他一头。”

那些人齐声问道:“什么头,阿姐的枕头?”

紫嫣从地上拿起半截砖头砸了过去,骂道:“阿姐的枕头要你们管?阿孥,冲上!”她手一指,从树林里颠出一只大狗,直朝那群人扑去,紫嫣的手朝哪指,阿孥就朝那里疾扑,一个个的吓得那帮人屁滚尿流,紫嫣在旁笑得前仰后翻,骂道:“一个个刺溜子,正事不做,整天寻花问柳,怎么不死在枪炮里,烂在深山中,有本事亮出裤裆那挂来抵挡阿孥,敢欺负我,紫嫣是谁?”悄悄的,阿姐举高袖子擦了眼角的泪花。

阿孥把那些人都赶走了,就朝杆星这里扑来,紫嫣急忙喝住:“阿孥等等。”那狗儿虽是站住了,却是朝杆星狂吠。杆星不知怎么办,朝它挥手,那畜生不怕,收紧四肢,像是就要跃起咬人的模样,嘴巴不停歇地吠着。杆星手中的树枝想抽它一下,可打狗看主人不是,它都给阿姐认做阿孥了。眼角撇去,阿姐不慌不忙过来,伸手揽住阿弟的腰间,一头倚住阿弟肩膀,那狗儿真通阿姐心事,瞬间,马上摇起尾巴朝阿弟亲热示好,整身子扑上杆星身子,热辣辣的舌头舔得受不住。

旁边那些人一个劲喝骂:“这妖精婆的奶子就是给外乡人摸的,留给畜生舔的。”

阿姐脑袋左右摆动:“留着阿孥舔也不给你们看,馋死你们。”狗儿好像听懂什么,转过身子,又朝外面扑去,那些人溜起腿来塞过猫前的耗子,有一个刚刚举高一棍子,阿孥嗷了一声,跃起身子,一口就咬住那棍子,吓得他喊爹喊娘的,只恨自己的腿太短了。这下树林里,屋子旁,大路远处,通通没了人影。

杆星总算松了口气,直瞪瞪看着阿姐。紫嫣不理他,只是忙着手上的活计,先从吊框里拿来一块肉,算是奖赏阿孥。收起已是晒干了的被单和褥子。杆星压住心中的急躁,也是干起活了,捡了鱼堆放回墙边,小声问道:“阿姐,我搜不出菜种放哪里了,不然我就种下。”

阿姐忙着生火做饭,看了一下,说道:“你就是中饭没吃吧,看你精神头不足,昨天没睡好吧?那些刺溜子都骚扰了你一天了。你不是会耍拳头吗,拿出男人那点气来,揍他们一两个,他们就老实了。阿姐这就烧饭。”杆星这才觉得肚子有点饿了,急忙到厨房帮忙。

阿姐拿起扫把,把门前的灰土扫了去,捡起石子扔回远方,嘴巴喃喃问道阿弟:“阿弟,够你受了,可没怎么吓着你吧?你现在知道阿姐过的什么生活了,不会斜目阿姐吧。”说话间,她又是把灯笼点亮,灰蒙蒙雾气里,那点红照透出,照了很远。

杆星沉默,不想说什么,底下头却是竖起耳朵。紫嫣自言自语说道:“唉,我知道你想什么,可告诉你了,你就抬脚走人。阿姐心里不痛快,你就在阿姐屋里再住一晚,今天,阿姐留最好的一间厢房,就你一人睡,睡踏实了,精神头足,明天好会你朋友去。”

有了这句话,杆星心里踏实了,他一下勤快许多,许多活都抢着干,反倒把阿姐晾桌边了,真的是反客为主。阿姐不客气,坐桌旁,自己敲敲胳膊,揉揉腿,看样子,昨天和今天她也是没闲着,眼皮耷拉,鬓角松散,人一松弛,疲态就上来了。瞬间也是融化了阿弟,妇道一人,忙前忙后的,还不是为我这外乡阿弟。来了一拨人,看样子就是一家子,登记住宿,阿姐急忙招呼,阿孥很是懂事,乖乖儿躺在门口,只是眼睛朝这瞄了瞄。杆星再不追着问话,阿姐该告诉就一定会说的。阿姐拿过叉杆子,摘下灯笼吹熄了。吃过饭,阿姐由着阿弟干杂活,愣愣的看着前面,突然间好像人傻了。杆星不敢打断她思路,自己做完杂活,身子洗了,躲进指定房间,盖上被单,想着过去的人和事。半夜,他起身拉尿,走过阿姐歇息房间,关实了窗户里传来压抑的啜泣,阿弟真吓着,蹑手蹑脚回到自己房间里,拉上被单盖住脑袋,一会模模糊糊睡过去了。

“阿嫲,提起杆星和阿姐,你就精神奕奕,心头好像很多话说,等我说完了,你再补充精彩。咱今天也是回去,好好歇了,明天精神足了再叨叨你这辈子再不会忘的事。两位阿叔,明天再说道,我可说的怎么样,可有兴致再听我说道?”孙女扶起阿嫲,把眼神朝我们老腊肉看过来。“当然,恨不得现在就到明天。”腊肉虽老,追情节的心不输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