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能说离开?”高淼儿理所当然的说道,“寻条小路离开不就成了。”
东营的人手数来数去也就那么多,看现在蓬林城中的动静,显然没调动附近捕快兵将,只有这一方势力能做的了什么。
既未封城,寻条小道离开蓬林城,在高淼儿眼里看来,并非难事。
丁赟收回了目光,没有再看高淼儿,语气冰冷,“你当东营还是昔年那个刚刚建立,唯有青衣剑愿意帮忙的东营吗?”
长徽山庄一事后,东营在江湖上的地位近乎脱胎换骨,虽称不上振臂一呼,便有无数侠客跟随响应,但若是在暗地里放出消息,邀仁义之士诛杀昔日假死逃脱、霍乱江湖的恶徒,恐怕有不少人愿意执剑相助。
例如此次的善医一方便掺合其中,那个名叫“魏迹”的臭小子的确有两手,短短几年便将善医所留下的人脉发展至此,甚至有了自己的势力,这绝非寻常人能做到的。
但不知为何,他始终有一种……不仅仅只有这些的错觉,似乎还有什么东西虎视眈眈的藏在东营与善医两方势力之后,如同一条丛中毒蛇,静静埋伏盘桓着,等待咬住他咽喉的最好时机。
丁赟皱起眉,显得眉目间的神情愈发阴鹫沉郁,他暂且将思绪压下,继续对高淼儿说道,“以岑渡寒的手段,恐怕他早已派人盯住了离开蓬林城的几条小道,只要我一离开,说不定路上便埋伏着他们的人手。”
“走不能走,留不能留。”高淼儿撇了撇嘴,“如若不然,我即刻联系贺广卓他们,虽说他们近来被巫马沧盯着,但好歹是您手下的人,从东营围剿里活下来的几个武功也不错,有他们在,您定然能安然离开。”
“动动你的脑子。”丁赟冷声道,“让他们来,是想让东营一网打尽吗?”
高淼儿熟练的忽略了丁赟对她的轻视,比起丁赟她的确不够聪明,但无妨,两个人里有一个多智即可,“您身上的伤势未愈,内力只恢复至七成,经脉内也存有旧伤,不离开,您是想束手就擒吗?”
丁赟闻言,低低嗤笑一声,并未立刻回答,而是偏过头看向紧闭的窗户,街道上人们交谈声与商贩的吆喝声交织在一起,隐约从远处传来,让人听不真切。
屋外是再寻常不过的红尘人世,屋内却藏着诡谲的恶徒,浓郁的血气充斥其中,死不瞑目的尸体倒在他们的脚下。
“你觉得……我会束手就擒?”片刻后,丁赟低声向高淼儿反问道,语气轻柔,带着些许的笑意,听上去似乎心情尚可。
但他眉目间却涌动着可怖的恶意与杀气,那是用无数人的鲜血与哀嚎堆出来的恶,他的手上沾着的血早已干涸结痂,即便过上几十载,亦无法洗净。
他的疯狂与秦临重截然相反,更加扭曲,更加阴鹫,他的骄傲也与秦临重截然相反。
秦临重的傲气将他在深渊边缘拉住,未让他真正堕入其中,他知道自己该做到何种程度。
可丁赟的傲气却让他肆无忌惮的掠夺他想要的一切,秘籍、珍宝乃至他人的性命,他如乌云般盘踞在江湖的上空,众人甚至不知该如何向他抗衡。
无人能敌的假象让他愈发的相信自己,即便如今他被孟绕白击败,势力亦在东营的刻意清剿下十不存三,他仍连易容都不屑。
他警惕、狡诈、多疑,可他却同时矛盾的有着绝对的倨傲。
“这是场不错的游戏,便让我来看看,一年不见,岑渡寒能做到何种地步。”
既然无法离开,便好好享受其中,许久不动手,他的双刀早已蠢蠢欲动,想要再次饮到来自东营之人的喉间血。
“还真是嚣张啊……”高淼儿漫不经心的打了个哈欠,不再提及离开的事了,丁赟明显是想留在蓬林城和东营再度对上,她只需见机行事便好。
“有一件事还需提醒您,您想借此事重出江湖,便意味着昔年我所做承诺已经实现了。”高淼儿姿态婀娜的走至丁赟身旁,勾起红唇笑道,“蓬林城一事结束,我可是会即刻离开的还望我们的丁赟丁大人,莫要食言。”
她说着,伸出白皙娇嫩的指尖,点了点自己的唇,“您知道的,我最讨厌食言的男人了”
她的声音听起来多情又妩媚,可惜话中的含义却十分冷漠。
高淼儿从不是一柄好用的刀,她称不上听话,也称不上聪明,就算口中喊着对丁赟的敬称,话里所蕴含的敬意也实在寥寥。
唯一的好处,大抵便是重诺。
高淼儿曾答应过在丁赟重出江湖前会一直跟在他身旁保护,如今日期将近,她提醒一两句自然无可厚非,但她提醒的对象是丁赟……
丁赟半阖起眼眸,眼底流淌着晦涩难懂的情绪,让人看不出他究竟子想什么,“当然……”
他轻轻笑着,将所有的杀念与恶意都藏在眼底深处,“我当然,会放你离开。”
“高淼儿。”丁赟说着两人明知的谎言,就好像那就是真相,连声音也是平静的,“我从不食言。”
谎言。
高淼儿轻笑不语。
丁赟不再提及这个话题,转而道,“好了,我们该离开了。”
他在这里耽搁的时间已经比预想中的时间多了些许,再耽搁下去,他所期待的这场游戏恐怕还未带给他惊喜,便要迎来一个无趣至极的开端了。
高淼儿自然没异议,近乎乖顺的点了点头,离开这间满是血腥气的屋子。
而此时的丁赟并不知道,这一回来到蓬林城的确如他所感那般,并不仅仅有东营、善医两方实力,属于长徽山庄的人手盘旋在城外,也充斥在城内,布下了无数罗网。
这场游戏的开端,便足够给丁赟带来巨大的惊喜了。
而这场游戏的结束,若不出秦临重的预料,同样会十分有趣,那柄给丁赟带来巨大危机的、名为“缀青衣”的剑,会再度贯穿他的身体,彻底了结他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