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罗门能认出季喻就是七年前的闲云刀,却不代表那些站在季喻对面的人也能认出。
“刀法之巅”的名号终究太久远了,远到近几年初出江湖的侠客能对青衣剑的事迹倒背如流,推崇她的剑术与为人,却不知刀法一途,也曾有惊动世人的奇才。
少了敬畏,对于季喻的举动,众人便显得更不服气了,那五柄被斩断的武器只能震慑他们一时,无法一直震慑他们。
年轻人肆意莽撞,年长些的却透过季喻那柄名唤孤云闲的刀看出了什么,觉得陌生又熟悉,勾起了昔年回忆。
有人迟疑片刻,连同身旁朋友靠着多年来积攒的名声,拦了拦人群中口出狂言,说话十分难听的几位侠客,仁义之名尚算好用,喧嚣声渐渐平息下来。
年近中年的男人站在最前方,顶着倾盆般的大雨向季喻行了个江湖礼节,询问他的名讳和拦路的缘由。
季喻眯了眯眼眸,笑了一声,“总算出来了个明白人。”
他不是圣人,要是放在平常,那几个出言不逊的家伙话刚说出口,就会被他用刀背砸到地里吃泥去,但临行前巫马沧几次三番的叮嘱他要小心忍耐,不可冲动,季喻在心中默默背着刀谱口诀,才勉强将火气压了下去。
“多年不在江湖上行走,但当初……多多少少也算有些微不足道的敬称。”季喻从地上拔出刀,漫不经心的甩了一下,锋利的刀刃划破雨幕,让忌惮他的人往后退了半步。
季喻的眼睛看起来仍那般清澈纯粹,却透着极锐极险的刀意,好像在这一瞬间他也成了一柄刀,一柄立在大雨中,但凭雨水冲刷也锋芒如初的刀。
他淡淡开口道,“这柄刀名唤孤云闲,旁人便称我作闲云刀,而后行走江湖的时间久了,又称我为——刀法之巅。”
男人闻言,诧异的睁大了眼睛,显然通过这段话联想到了什么,那个在七年前以刀法纵横江湖的刀客,终于出现了。
“您……您是……”
他的声音不可控的颤抖着,像是激动到了极致,连个完整的句子都没法说出,脸上神情看起来和下一秒就要扑过去似的。
您又回来了!
在青衣剑失去踪迹后,曾经与她齐名的闲云刀终于回来了!
然而男人想说的话还未出口,身后便有年轻的剑客开口道,“什么刀法之巅,听都没听说过!你说你是刀法之巅,我还说我是剑术之峰呢!会两手刀法就这么嚣张的拦住路,是想独占蓬林城的宝贝吗?”
“就是,你能拦得住三人四人五人,你能拦得住近百人吗!不想丢了命就快点滚开!”
“如果蓬林城真有宝贝,自然是能者居之,谁找到归谁!你拦着路,未免太不妥了。”
“再不滚开,别怪我们以多欺少!”
“为了一己之私,想独占宝物,也要看我们同不同意!”
连绵不绝的附和声愈发大了,其中还掺杂着难听的辱骂,将人群中劝阻和解释闲云刀身份的声音彻底压了下去。
“愚蠢。”婆罗门皱眉道,“闲云刀不是这样的人,他拦路只能说明一件事……”
“师傅,难道是蓬林城出事了?”伏兹道。
婆罗门看着面对群情激奋仍不退半步的闲云刀,点头道,“城内的水太深,这条传闻也出现的莫名其妙,其中一定有我们不知道的内情,或许很危险。”
伏兹将婆罗门的话在心中琢磨了一边,但不等他开口询问,便听见站在路中央的季喻漫不经心的抬起手,由上向下,向前出了一刀。
众人见状,知道面前这个“口出狂言”的刀客是个有真本事的,连忙向两边躲去。
那看起来明明是很随性的一刀,外放的刀劲却硬生生延伸了十几尺,劈开了地面,缝隙足有两指宽。
四周顿时又安静了下来,刀劲外放,不是每个人都能办到的,能使出这种强悍刀劲的人放眼江湖,也不过寥寥数人。
“废话真多。”季喻的脸色沉了下来,语气也变得冰冷了起来,“连蓬林城里面有什么都不知道,别人随随便便放出个消息就急着往里钻,想看热闹?想找宝贝?诸位有命进去,不知道还有命出来吗。”
季喻说道,“一旦进城,不是被人当刀剑利用个彻底,就是死在哪个巷子里,这池水太深,想淌水,你们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本事不被淹死。”
季喻说的模糊,但聪明的人闻言已经萌生退意了,如果季喻的话是真的,就代表所谓宝藏不过无稽之谈,背后布局之人在引他们进城,具体缘由虽不知晓,但绝不是什么好事。
“阁下说出这番话,可有证据?”人群中,有谨慎的人放大声音问道。
这话一出,那些因为刀劲和季喻回答而踌躇的人像是找到主心骨一般,连忙开口,抛出咄咄逼人的质问。
“我们怎么知道你说的话是真是假!”
“不过是你一人之词,连缘由都说不清就想拦我们吗?”
“呸,这么多废话,老子看你就是想独占宝贝。”
“兄弟别和他磨叽了!实在不行我们就冲过去,他还能一个人杀了我们全部人吗?”
“蓬林城就在不远处,他这么着急想拦我们,里面肯定有好东西!”
“杀了他!”
“等等,等等!诸位莫要冲动!”
可惜阻拦的话在其中掀不起半分波浪,就连先前的男人站在前方想要阻挡,也被不知名的人狠狠推了一把,踉跄了几步险些倒在地上。
越来越多的人拔出了武器,气氛愈发紧张,叫喊声汇聚在一起,年轻气盛之人蠢蠢欲动的想要出手。
这一战似乎无法避免了。
季喻看着面前情势,缓缓握紧了手中刀剑,另一只手上则不着痕迹的握住了巫马沧交于他的药粉。
果然这件事就不该交给他,退隐多年,还认识闲云刀的能剩下几人,他又称不上能言善辩,杀人还好,不过是出刀和收刀的事罢了,可将人劝返,他实在有心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