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伏兹接着问道，“我听好多人说过她，她用剑那么厉害，是不是心里只有剑，高傲又冷酷，像中原话本里说的剑客一样？”

“高傲冷酷？”婆罗门挑起眉梢，将这四个字重复了一遍，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笑话般，忍不住笑了起来，十分开怀，身上的金饰随之发出声响，“臭小子，这四个字她可一个字也不沾，那是个很有趣，也是个很无趣的人。”

明明脾性洒脱，却又给自己造了个枷锁，困进了笼子。

“等你见到她，你就明白了。”婆罗门说道。

伏兹不满道，“什么嘛，师傅说的和没说一样。”

婆罗门道，“臭小子，你年纪还小，许多事都不懂。”

“师傅懂吗？”

“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自然不懂，后来离开大晏，换了件兵器回到西域，走过许多地方，渐渐的也就清楚了。”婆罗门放柔了语气，似乎在怀念那个早已消失在岁月中，一身红衣，腰挂弯刀的少女。

伏兹知道有些事没必要追根究底的问，语气自然的换了个话题，“青衣剑都一年没出现了，既然师傅和她认识，应该有联系的法子吧？”

婆罗门摇了摇头，“没有，当年我与她告别时，虽答应过她有朝一日再见，要请她喝最好最烈的酒，实际上……我不打算再入中原。”

“可师傅现在又回来了啊。”

“是啊，既然回来了，总要履行约定。”婆罗门说道，“只是没想到会找不到她的踪迹，我以为以青衣剑的脾气，会在江湖上待一辈子。”

伏兹点点头，正想着要不要安慰一下婆罗门，例如这次他们赶去蓬林城一定能见到孟绕白，可婆罗门向来不是个脆弱的人，对她而言，那些安慰都是废话。

他正犹豫着，婆罗门已喝完碗中最后一口茶，粗糙的茶碗与桌面相碰，发出一声轻响。

“走吧。”熟悉的金饰相撞的叮当声传入耳中，婆罗门站起身，弯起那双深金色眼眸，“臭小子，休息的够了，我们就该启程了。”

外面风雨未止，穿过帘子吹入茶摊里面的风，将婆罗门肩上披着的朱红色薄纱掀起，有那么一瞬间，伏兹很好奇当年初入大晏，与青衣剑相识时的婆罗门，是什么模样，那个……还用着弯刀，未失去刀心的师傅。

伏兹收起思绪，同样站起身，用吐火罗语回道，“好嘞，师傅，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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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越下越大，宛若倾盆，厚厚的阴云聚集在一起，严严实实的遮住了整片天空，雷电穿梭其中，带来尖锐鸣响，就算套着蓑衣，依旧淋的满身雨水。

雨一大，路也变得难走了起来，伏兹和婆罗门自然而然的被拖慢了速度，等他们临近蓬林城时，花费的时间比预计的整整多上三个时辰，有一匹从马市卖来的马也被累死了。

婆罗门干脆放弃骑马，改用轻功赶路，好在天还没黑，尚是申时，两人能在入夜前抵达城内，寻间客栈好好休整一番。

此回伏兹和婆罗门出门带的行李不多，放在包裹里的干净衣物经过大雨的折腾，恐怕都湿了，伏兹正在心里想着等进了城，先去成衣铺里卖两件衣服，再找客栈，却没想到他们会被拦在官道处，所有的盘算皆是一场空，连蓬林城的城门都摸不到。

婆罗门和伏兹到时，官道上已经挤了不少人，熙熙囔囔的，每个人都在大声说着什么，很是吵闹，他们干脆靠轻功寻了棵隐蔽些的树，双双蹲在粗壮的树桠去看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势。

是很有意思的情势。

两方如同黑白般分明，中间起码隔着三十尺的距离，没人敢上前，或许说已经有人上前过了，却被打了回去，那块空出的地面上有五柄断了的兵器，是硬生生被斩断的，没有血迹，但这般大的雨，即便有血，也会在几息内冲散开来。

婆罗门看了眼人群中被亲友搀扶着，正朝对面破口大骂的几人，料想那五把兵器应该就是他们的了，愿赌服输，这般姿态实在太过丑陋。

婆罗门轻轻啧了一声，就收回了视线，没兴趣观察败者，转而看向那个拦住他们，或者说拦住在场所有江湖人的刀客。

是个很俊秀的男人，双眸清澈干净，像是映照着宽旷草原的蔚蓝天空，无边无际，又像是晴朗天气下的一汪能见底的溪水，没有杀意，没有戾气，纯粹到有些单纯，不像是绝顶刀客该有的眼睛，可他偏偏就是个足以站在巅峰的刀客。

季喻穿着普通的灰色劲装，没打伞，也没套上蓑衣，浑身上下湿漉漉的，不断滴着水，找不到半点干燥的地方，却不狼狈，反而透出一股落拓又凌厉的气息，令人不敢小觑。

他单手扶着长刀，刀尖没入地面，只有一人，便硬生生震的无人敢上前半步，但这终究只是暂时的。

“闲云刀……闲云刀，居然是他。”婆罗门紧紧盯着季喻，忍不住喃喃道，眉目间露出惊讶之色，“他竟再度入世了。”

旁边的伏兹将这番自言自语似的话收入耳中，有些好奇道，“师傅你认识他？”

能只身拦着这么多人，绝不是寻常刀客。

婆罗门压下诧异，点点头道，“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我初至大晏，与青衣剑相识不久，就正好赶上了闲云刀因惜败青衣剑半招，而退隐江湖寻求刀法大成，有时候我会听青衣剑提起一两句。”

伏兹哦了一声，“原来是青衣剑的手下败将啊……”

“不可胡说。”婆罗门打断道。

伏兹眨了下眼，“怎，怎么了师傅？”

婆罗门摇了摇头，难得敛起了脸上笑意，开口道，“七年前，他是与青衣剑齐名的刀客，他很强，青衣剑有剑术之峰的美称，闲云刀便号称刀法之巅。”

如今七年已过，闲云刀步入江湖，恐怕已刀法大成，再对上青衣剑，谁胜谁败，这一局，不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