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和殷鹤交好，并且同为书院夫子，柳淮曲自然不是什么没脑子的人，相反他一直足够聪明，尽管比不上殷鹤多智近妖，但也差不到哪去，所以殷鹤这句话刚出口，他就察觉到了掩藏在下面的意思。

“你今日遇见那位姑娘了？”

殷鹤屈起手指，轻轻摩擦过酒坛，没有确定，却也没有否认。

柳淮曲眼珠一转，看着殷鹤把那坛子酒放在心上的模样，突然产生了一个看似天方奇谭的想法，“泷西书院附近只有三家酒馆，我让你去‘千金裘’带酒，你必然不会踏足其他酒馆，所以这坛酒一定是从‘千金裘’带回来的，而据我所知，‘千金裘’的掌柜可是位样貌姣好的美人。”

柳淮曲看向殷鹤，挑起眉梢，故意拉长了声音，语气带着几分戏谑，“难不成，那位孟掌柜就是你前几日托我找的人？”

往往最不可能的便是最有可能的，柳淮曲既然敢在殷鹤面前说出这个猜测，心底就已经有六成把握了。

殷鹤依旧没有回答，只是问道，“‘千金裘’开多久了？”

闻言，柳淮曲才彻底确定了心里的猜测，“去年冬日开的，仔细算算，已经一年了。”

柳淮曲和殷鹤是发小，打小就知道殷鹤有多聪慧，要是真把他当作脾气温和的老好人，最后必然会被吃的骨头都不剩，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在那位孟掌柜的事上失了策。

他越想越觉得有意思，不由向殷鹤调侃道，“殷扶斐啊殷扶斐，你说这算不算灯下黑？你想找人家，但她偏偏在你眼皮子底下开了一年多的酒馆，你平日来来往往还会从那路过，走了那么多回却没一次察觉到。”

殷鹤闻言偏头看向柳淮曲，挑了挑眉，语气不明，“很开心？”

柳淮曲不疑有他，依旧是那幅乐不可支的模样，“当然开心，这么多年了，我可是第一次见你栽跟头！哎呦不行，这事儿我一定要和院长说道说道！”

殷鹤轻笑一声，倒没有阻拦他，只是缓声道，“我记得前段时日，你请我为你祖父的寿诞画春日踏青图……”

柳淮曲脸上笑容一僵，顿时笑不去了，果不其然，殷鹤的后半句话就轻飘飘的落入了他的耳中。

“原本我闲来无事，动笔一画也未曾不可，但近来我要绘一幅红梅图，这贺寿图……想必便没有时间再画了。”

出尔反尔，无耻！这一瞬，柳淮曲简直想让全天下那些赞颂殷鹤清雅温和，君子风范的人都好好瞧瞧他的真面目。

“你找个借口好歹也走心一点！你当我记不清了吗，四年前可是你自己说的红梅难以绘出风骨，太小家子气，颜色又容易画的艳俗，远不如青竹残荷风雅，所以才停笔不再画的，现在又拿这个当借口？”

“当年是当年，现在是现在。”殷鹤平静道，“如今我愿意重新画它，自然是有其价值的。”

既然孟绕白喜欢，他不介意为她多画几幅。

柳淮曲担心殷鹤反悔，真不给他画春日踏青图，这家伙一旦下定决心，必然干得出这种事。

“殷扶斐，你自己想想，好说歹说我这次也算是帮了你是不是？”柳淮曲说道，“要不是我请你带酒，再过个三年五载的，你会进‘千金裘’？你还能现在就找到她？”

柳淮曲余光瞧见殷鹤手旁的那坛酒，福至心灵的说道，“孟掌柜还能给你这坛酒？”

殷鹤神色一动，柳淮曲见状就知道有戏了，连忙加了把劲，“扶斐啊，我俩从小长大，你还不知道我吗？我嘴牢的很，你放心，你和孟掌柜的事我绝不向外透露半个字，若是透露了，就叫我十年没酒喝，被我爹拉进官场！”

这已经算是毒誓了，毕竟不少人都知道柳淮曲嗜酒，更万分抗拒入朝为官。

殷鹤似乎在心中思索考量，柳淮曲虽然不靠谱，但一直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半晌后他才道，“闭紧嘴，别在她面前胡说。”

柳淮曲自然知道殷鹤话中的“她”是谁，却不大明白他的意思，“有啥好胡说的，你喜欢人家，让我去找她的踪迹，现在找到了你们不都该互通心意了吗，我还能胡说什么？”

殷鹤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的看着柳淮曲。

柳淮曲被看的浑身不自在的，“怎，怎么了？”

“我们未曾互通心意。”殷鹤淡淡说道。

柳淮曲神色一僵，讪讪道，“是吗？”

“什么都别说，什么都别做。”殷鹤道，“春日踏青图我自会在柳祖父寿诞前给你。”

柳淮曲点头如捣蒜，不敢再吱声，生怕自己又说错了什么话，殷鹤见状，这才稍稍放下了心。

孟绕白并不知道泷西书院中发生的事，更不知道殷鹤为了她的一句话，便再度画起了停了四年不曾画过一幅的红梅图。

此时她的面前正摆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看起来难喝，闻起来就更不怎么样了，腥臭又诡异。

孟绕白面露嫌弃之色，显然不想把这碗药灌进嘴里，“前几日不是说过这药能停了吗？怎么今日又要喝？”

魏迹朝她翻了个白眼，“我当时明明说的是还剩下一点，喝完就能停了，不是现在。”

见孟绕白张开口，似乎还想说些什么，魏迹及时打断道，“总之别废话，喝就对了，别想着偷偷倒掉，我会看着你喝下去的。”

孟绕白叹了口气，小声道，“以前你可不是这幅样子……”

看起来又乖又软，让他走东绝不走西，哪像现在都敢这么硬气的管着她了。

“我要是不这样，你能乖乖喝药？”魏迹冷笑一声，“当年趁我不注意偷偷倒药的事你干的少了？”

孟绕白心虚的轻轻咳了咳，眼神不由的飘忽了一下，就是不敢看向魏迹。

孟绕白的反应在魏迹的意料之中，但他并未打算继续翻旧账，只是道，“你自己的身体想必你自己清楚，当年受的那些暗伤旧伤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养好的，要慢慢调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