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迹说着轻哼一声,“若我不看的严一点,依你干的这些事,别说三年内调理好,就是再给十年时间也是白搭。”
孟绕白自然不是是非不分之人,魏迹说着这些她心里都有数,“我明白。”
魏迹道,“既然明白那还等什么,喝啊。”
孟绕白由衷的叹了口气,知道自己今天躲不了,只能认命的伸手端起碗,捏着鼻子一口气尽数灌了下去。
药汁甫一入口,极度苦涩腥气的味道就充斥在唇齿间,久久不散,难喝的硬生生让孟绕白苦着一张脸,恨不得拿酒压压这股味道。
“不许喝酒。”魏迹似乎看出了孟绕白的打算,及时道,“到时候喝下去的酒冲淡了药效,你这药喝了和没喝有什么区别?”
孟绕白抿着唇,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
魏迹看着孟绕白,过了几息还是掏出了个小袋子丢在桌上,朝她扬了扬下巴,“喏,吃吧。”
孟绕白伸手拿过,打开袋子看了看,里面都是她平日里爱吃的蜜饯果脯,还掺了点糖酥,看着就让人觉得甜的发腻。
她从袋子中挑了几个蜜饯囫囵的塞进了嘴里,过了会舌尖那股苦涩腥气的味道才慢慢散去了。
孟绕白不动神色的呼出一口气,继续往嘴里塞了点果脯,也不知道这种天天喝药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前些日子家里的蜜饯不是吃完了吗?这一袋是特意给我准备的?”孟绕白随口问道。
魏迹没回答,只是道,“吃你的就是,还堵不住你的嘴了?”
孟绕白心里已经知道了答案,轻笑了一声没再开口,只专心致志的把袋子里的桃干都挑出来吃完了。
口是心非,以前可没见魏迹这般别扭过。
“对了,今早上有人送了张帖子来,指名给你的。”魏迹说道,“先前忙着看账本,忘了这一茬。”
孟绕白挑起眉梢,“哪家的?”
“长徽山庄那边递过来的,半月后他们庄的三公子要接过庄主之位,办了宴席,青衣剑名声显赫,帖子递到你面前来实属正常。”魏迹神色不变的说道。
孟绕白无奈道,“‘千金裘’都开在这儿了,怎么也被找到了。”
魏迹闻言道,“你退隐在此的消息岑渡寒虽帮你掩盖过,但长徽山庄消息灵通,人脉又广,查到这里对他们而言并不算难事。”
这一点孟绕白自然能想到,她半垂下眼眸,在心中思索了一会,半晌后才道,“罢了,找到便找到了,先回绝了。我已封剑,江湖上的事我无意插手。”
魏迹抬眸看向她,再度确认道,“真不去?我记得你当年和那位三公子有些交情。”
孟绕白拿起蜜饯的手一顿,但很快便恢复如常,“他若真想我去,在得知我退隐的情况下必会亲自带着请帖前来拜访,况且……”
她说着弯起了唇角,杏眸中荡出一抹笑意,眸光流转,“近几日殷鹤说不准还会过来,若和他错过了,我得后悔上整整一年。”
“随你吧。”这件事魏迹从一开始便没放在心上过,在拿到请帖时就猜到了孟绕白不会同意,否则也不会轻而易举的把这件事抛至脑后,直到现在才想起来。
“你不愿意,待会我便替你回信拒绝了。”魏迹说道。
孟绕白闻言轻声笑了笑,右手托着下颚看着魏迹,显得眉眼愈发艳丽,“我们家的小阿迹可真是越来越能干了啊……”
魏迹轻哼一声,“你性子懒散散漫,又不管事,我要是也同你一样,这酒馆开不满半年恐怕便要倒了。”
“是是是,阿迹能文能武,脾性也不错,简直是——”
“停。”魏迹打断了孟绕白愈发不着调的夸赞,这些词一股脑堆在他的身上,让他浑身都不舒服,“你又想做什么?”
孟绕白只是笑,“放心,没什么。”
“你上次说这些话,是诓我同你一起开酒馆的时候。”魏迹警惕道,生怕孟绕白又提出什么离谱又折腾人的要求。
“真没什么,只是你待会写信时,记得从酒窖里挑一坛好酒随信一起送过去,权当是我送予他的贺礼了。”
魏迹并未立刻答应下来,若有所思的看了孟绕白一眼,“既然如此,你为何不自己写信?”
这可比让他来写有诚意多了。
孟绕白摇了下头,避开了这个问题,“去挑酒吧,药效上来了,我需睡一会。”
她喝的这副药剂除了能温养经脉,补充气血,还有安神助眠之效,每次喝完总容易觉得困乏,时间久了便自然而然的养成了喝完药后小睡一会的习惯了。
魏迹心有疑惑,但闻言便也不准备继续追问下去,在他心中孟绕白身体的安康凌驾于一切之上,况且只是回一封信罢了,又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刨根问底。
“你好好休息。”魏迹妥协道。
“嗯。”孟绕白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魏迹见状,便直接拿着空药碗离开了房间,还顺手帮孟绕白关好的门窗,免得冷风吹进来让她着凉了。
魏迹一走,屋内便蓦地安静了下来,只有窗外的风雪声仍一刻不停的呼啸着。
良久后,孟绕白长叹一声,打破了这一屋的寂静,她偏转过头,黑如点墨般的眸中静静倒映出放置柜上的木箱形状,脸色神情平静,不知在想些什么。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恍惚间和多年前的一幕重合在一起,她缓缓站起身,走至箱前,带着厚茧的指腹一点点拂过箱上的木纹,那曾是执剑的手,也是杀人的手。
众人的敬仰,畏惧,厌恶,如今想来,宛若昨日。
“江湖纷扰啊……”她轻声叹道,可直到最后也未曾打开木箱。
孟绕白明白这张请帖不过是试探,她不会去,秦临重也并不希望她去,如今长徽山庄庄主骤然更换,接任之人还是原本身为庶子的秦临重,以她对他的了解,秦临重的手段绝不会多和善,江湖恐怕波涛将起,不过……纵然如此,也和她没什么干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