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准备了这么久,给吏部尚书和刘益守布下的网也是时候收了,总要让他们伤一番筋骨,才能知道泷西城不是让公子哥撒野的地方。
殷鹤在心中把计划又仔细思索了一遍,没有察觉到遗漏之处方才安心,将思绪暂且压下,垂眸将心神重新放在游记上。
近来他同孟绕白聊了许多,比起文人史记,殷鹤发觉孟绕白更喜欢青山秀水,大漠孤烟,只要谈论起山川河水便能轻易的让她展露笑颜。
可惜殷鹤去过的地方并不算多,或许年少时想过有朝一日离开府中,行遍天下,但这种想法早已消散于岁月之中,未曾被他捡起,如今后悔也来不及了,只能多看些游记,免得同孟绕白交谈之时,一句话也答不上来。
但今日这本游记,殷鹤注定无法安安静静的看完,柳淮曲一进藏书阁,便注意到了他,“扶斐?”
“终于找到你了。”他径直向殷鹤走去,没等殷鹤回答便动作自然的坐在了同一张桌上,“看什么呢?上次我从府中给你带了一本孤本,也没见你看的这么认真过。
殷鹤径直忽略了柳淮曲的后半句话,“找我做什么?”
“当然是有事才找你。”柳淮曲先前那句话也就是随口一问,垂眸瞟了眼殷鹤手中的游记,便收回了目光,不再多问。
殷鹤抬起眼眸看向他,柳淮曲这说话拖拖拉拉的毛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改好,他耐着性子继续问道,“什么事?”
柳淮曲像是没察觉到殷鹤神情中的催促,继续卖着关子,“别急啊,你知道吗,今早上我前脚刚到书院,后脚老李就来找我了。”
殷鹤思索了一下,才想起柳淮曲口中老李是谁,“院中教导五行八卦,卜算之术的李先生?”
李先生的卜算一般,平日里只帮忙算点天气,免得骤然变冷,让人着了凉,偶尔他也会起卦算算自己当日的运势,若不小心算到了大凶之兆,那一整天都不会跨出门半步,总而言之,李先生还是有些自知之明,只算小事,大事向来不沾。
“对。”柳淮曲点了点头,“老李的那群弟子里面有个学生卜算一途学的很好,我忘了是百年还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天才,但据说天赋异禀,就是性子古怪难管了些,昨日他兴致来了,帮你算了一卦,你猜猜,他算出了什么惹得老李都来找我了?”
柳淮曲说的眉飞色舞,殷鹤面上却没有半点变化,他明白八成不是什么大事,若是大事柳淮曲可不会摆出一副悠闲看戏的模样,早就火急火燎了。
殷鹤在心底叹了口气,毫不走心的捧场道,“算出了什么?”
柳淮曲大抵是想到了当时的情景,忍不住笑了声,过了片刻才道,“还能算出什么,自然是算出你红鸾星动了呗!老李不相信,又不好意思来问你,只好来问我了。”
他弯起双眸,眉目间神情生动,没有半点内敛之意,笑的放肆而潇洒,不像知白守黑的夫子,也不像优雅矜持的琴师,更像个风流名士,嬉笑怒骂皆落拓不羁,配上足够好的样貌,已经有不少路过的学子悄悄将目光投向柳淮曲了。
黛蓝色的广袖长袍顺着他的动作压出褶皱,但柳淮曲并未在意,继续笑道,“老李不愿意承认自家学生会算错,但也不敢相信你这种外热内冷,比谁都难接近的人真动了红鸾星,会有心悦之人,自个在心里纠结了整整一日!”
殷鹤正翻着书页的动作顿了顿,嘴角弧度上扬了些许,“算的是不错,你如何答的?”
“放心,知道你还没和孟掌柜表明心迹,我自然不会拖你后腿,我让他们闭上嘴,当做没算过这卦。”柳淮曲说道。
殷鹤闻言微微挑起眉梢,嘴角笑意也褪去了些许,他抬起眼眸,“你这般回答,和确认了我已有心悦之人,有何不同?”
“老李平日里嘴挺紧的啊……”柳淮曲不自在的轻咳一声,没敢对上殷鹤的视线,莫名有些心虚的说道。
殷鹤合上书,“李先生的确不会多言,但此事亦有旁人得知。”例如那名算出卦象的学子。
“他们不会随便乱说,就算真的不小心传出去了,也没人知道你喜欢的——”柳淮曲顿了顿,做贼似的扫了四周一眼,确认附近没人,听不到他和殷鹤的谈话,才轻声而快速的说道,“知道你喜欢的是‘千金裘’的孟掌柜。”
殷鹤合上书,“那若是绕白听到了传闻?”
柳淮曲闻言脸上神色一僵,眼神也不由的开始躲闪,他还真忘了这一茬,要是孟绕白把传言当真了,为了避嫌故意疏离殷鹤,殷鹤可不会像现在这般好脾性的坐在他面前同他说话。
“也对,是我思虑不周。”在心中想象了一下最坏的情况,柳淮曲彻底绝了挣扎狡辩的心思,利落的认错道,“要不我再去找一趟老李和他的学生?”
殷鹤摇了摇头,“罢了。”
柳淮曲担心殷鹤日后还记着这件事,现在只是口是心非,忍不住出声问道,“真不要紧?”
“无碍,便是流言传到她的耳边,我亦有办法,算不上什么大事。”殷鹤抬眸算了算时间,已经是时候。
他站起身,顺势说道,“对了,你的春日踏青图已经画好了,晚些时候我会派人给你送过去。”
“这么快?”柳淮曲诧异道,最近殷鹤一颗心都扑在孟绕白的身上,他还以为自己要再等一段时间。
殷鹤将手中快看完的游记收好,准备寻个空闲时间再继续看,“若觉得快了我亦可让人晚些再送。”
“别别别。”柳淮曲闻言,连忙伸手拉住转身欲走的殷鹤,“为了这一幅画我等的花都谢了,不用你遣人送,我自己叫人去你府上取便好。”
“随你。”殷鹤说着,垂眸看了眼柳淮曲拉着他衣袖的手。
柳淮曲明白他的意思,又想到一刻钟后便是殷鹤的课,讪讪松了手,“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