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公子已经跟随我一路了,是否有要紧的事?”殷鹤站在巷口处,温声问道。
今日的天气不错,柔和的阳光穿过云层洒落在男人的身上,像是渡了一层浅浅的光,显得他眉目愈发温润清雅,看起来和一位手无寸铁的读书人无二。
秦临重轻轻哼笑一声,脚步声随之响起,他自隐藏的地方显出身形,步伐停留在暗处,抬眸看向立于阳光下的殷鹤,视线中充满了审视与打量,纵然脸上笑意如常,眼底却涌动着晦涩的光。
“看来魏迹那个臭小子没说错,你会武,武功不差。”他口吻随意散漫,似乎殷鹤会不会武对他来说都没什么区别。
殷鹤神色不变,从容回道,“只是堪堪能自保罢了。”
秦临重闻言挑起眉梢,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般,忍了一会终是不住笑出了声,“有趣,实在有趣,从前倒不知晓名声远扬的殷先生会这般有趣,原以为暂居泷西城会很无聊,但如今看来,我恐怕有新的热闹可以看了。”
他脸上的笑很夸张,但那绝不是纯粹的愉悦,其中夹杂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和在孟绕白面前露出的笑容截然不同,对秦临重来说,殷鹤并没有让他伪装的资格和必要。
“殷先生,能堪堪自保的人可没法发觉我的踪迹啊。”秦临重扯起嘴角,而后故意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神情,“啊,对了……我怎么会没想到呢,既然殷先生能发觉我的踪迹,想必——”
他歪了歪头,探究的看向殷鹤,故意拉长了声音,“也一定能发觉我们家小阿白的踪迹吧?”
说完这句话后秦临重并没有接着说下去,他在等待着殷鹤的回答,但显而易见,殷鹤并没有为他解惑的意思。
秦临重一直知道孟绕白会在路过泷西城时,隐去行踪去见一眼殷鹤,但她很忙,同东营联手的缘故让她多出了很多要做的事,即便是去看一眼,对孟绕白来说,也是十分难得才会有的机会,一年最多三四次。
知道孟绕白有这个习惯的人很少,但秦临重就是其中之一,偶尔殷鹤外出,若孟绕白碰巧在附近,他又恰好收到了消息,还会特意遣人将消息给她递过去。
多年来,孟绕白一直以为自己将行踪隐藏的很好,殷鹤并不知道她的存在,但现在看来,也只是她以为罢了。
原本秦临重还觉得殷鹤对孟绕白产生的喜欢实在没什么道理和缘由,如今却好像明白了一些,原来从一开始就在放任迁就着她的举动吗?
可既然殷鹤默许了,又为何直到现在才现身靠近孟绕白……
“你很清楚我在说什么。”纵然心中疑惑,秦临重却没有表现出来,依旧笑眯眯的说道,“当然,就算不回答也无妨,因为……答案我已经找到了。”
“抱歉,我并不明白孟公子的意思。”殷鹤眉目间的神情依旧温雅从容,即便在秦临重笑着说出那番话时,他也像是位局外人一般静静旁观着,不曾插言。
这么看起来,殷鹤的确如同天际缥缈的云雾,抑或是孤高的弯月般,纵然表面再柔和,却也无法掩盖下面的凉薄和疏离,除去孟绕白,恐怕谁也无法在那双黑色的眼眸中留下痕迹。
秦临重弯起眼眸,看上去心情颇好,“你怎么会不明白呢?不过有些话总是这样遮遮掩掩的说,的确没什么意思,那我便说的再清楚一些……”
他顿了顿,没有着急说下去,脸上笑意随着他的沉默变得浅淡了许多,姣好的眉眼间在无法被阳光笼罩的黑暗中,一点点流露出刺骨的危险与恶意。
这种纯粹的阴郁恶意是用鲜血与尸骨堆砌起来的,足以让一个胆小懦弱的人惊恐的坐倒在地,或是连滚带爬的转身离去,“你心悦孟绕白?”
秦临重明明在询问,可口吻却是肯定的。
殷鹤对他的恶意视若无睹,连神情都未曾发生丝毫改变,反而嘴角上扬的弧度愈发明显了,只是眼底神色却不带半点笑意,冷静的近乎冰冷,“是吗,孟公子是从何看出的?”
笑容又重新回到了秦临重的脸上,那些阴郁恶意如虚幻的水中月般在刹那间散去,像是从未出现过似的,殷鹤的回答称不上最好,勉强能让他满意。
“自然是因为太明显了,不过我也确实没想到……你会和小阿白有牵扯。”
持剑的侠客与持笔的文人,本就是生活在不同世界的人,这一点孟绕白很清楚,所以她从不奢望自己打破,但偏偏另一个人毫无顾忌捧着真心向她跨了过去。
孟绕白却当局者迷,居然到现在都还看不真切,这场戏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殷鹤未曾回答,也未曾接过话题。
“堂堂殷府的嫡长子,我原以为再怎么说,你心悦的,也应该是一位门户当对的大小姐才对。”秦临重笑着说道,口吻平静而坚定,像在诉说一个既定的事实,“无论是以前的阿白,还是现在的酒馆掌柜,都不该出现在你的身边。”
这也是他从不鼓励孟绕白出现在殷鹤面前的缘由之一,他尊重她的选择,也清楚她与殷鹤之间无法逾越的差距。
殷鹤闻言挑起眉梢,一直平静的情绪终于在此刻出现细微的波澜。
他轻轻笑了一声,很难说这声笑中包含着什么含义,似是嘲弄,似是无奈,又似乎只是单纯的,觉得这句话可笑罢了。
“不,此事在我眼中,从没有该不该一说。”只有他想不想与愿不愿意。
秦临重听得出这句话背后的意思,甚至他思考的要更多一些。
半晌后,秦临重方才感叹般的说道,“你还真是比我所想的更加傲慢啊……”
恋慕上这样一个人,对如今的孟绕白来说,不到最后一步,还真不知道是好是坏。
殷鹤显然没有应下这句话的打算,转而问道,“孟公子此番前来,究竟有何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