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绕白并不知道在这句回答后面的属于殷鹤的柔软思绪,她应了一声,点了点头,继续问道,“每次泷西城的灯会都这么热闹吗?”
孟绕白看着在街上提着灯来来往往的人,他们同朋友或亲人聚集在一起,传来的欢声笑语连带着她都忍不住一同露出笑意。
殷鹤没有立刻回答,他似乎迟疑了起来,思索了一会,方才回道,“很热闹。”
也很吵闹。
殷鹤认真的语气让孟绕白忍不住笑了笑,“我只是随口一问,扶斐不必如此认真。”
她说完,便没有继续问下去了,而是动作自然的拉着殷鹤的袖袍,往另一边走去,“方才看到那边有好几个人的手里都拿着糖人,或许有卖糖人的摊子,走吧扶斐,一起去看看?”
殷鹤随着她的力道向前走去,没有丝毫反抗,顺从的根本不像是从前的他。
那双黑色的眼眸认真而专注的倒映出孟绕白的身形,过了会,一身锦衣的男人才慢吞吞的回道,“嗯……走吧。”
无论去往哪里,我都会陪在你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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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是摊主的手艺不错,卖糖人的摊子上围了不少人,熙熙攘攘的挤在一起,孟绕白看着面前的人,皱了皱眉,有些不适应这般推挤的场面,又担心着因为人流同殷鹤走散。
在找到摊子前,孟绕白便松开了殷鹤的袖袍,身为女子总拉着男子的衣袍实在不像样子,即便她不拘小节惯了,也无法心安理得的将人家拉着到处走,以至于原先的不好意思,成了现在的苦恼。
孟绕白甚至开始思索起要是自己同殷鹤走失了,该如何寻到对方,但她还没来得及想下去,便发觉自己的手腕被另一只手握住了。
那是双执笔抚琴的手,指腹覆着一层薄薄的茧,并不厚,若同孟绕白的手相比起来,恐怕还细腻一些。
掌心温度顺着相触的那一块肌肤缓慢晕开,孟绕白的身形微不可查的僵了一瞬,而后放松下来。
“怎么了?”她回过头看向身旁的殷鹤,出声问道。
殷鹤半垂下眼眸,温柔和煦的声音传入孟绕白的耳中,“无碍,只是人太多,以免我们走散了,还望绕白莫要怪我唐突。”
孟绕白抿了抿唇角,感觉耳尖的热气隐隐有向脸上蔓延的趋势,哑声道,“没……没关系。”
她任由殷鹤握着自己的手腕,随着人流往前慢慢走,有无数人自孟绕白的身侧路过,却只有手腕处的一点温度显得那般真实而鲜明,令她无法忽略,妄图将这抹温度永远珍藏至心底,直到漫长岁月后,再将其翻阅回味——她曾和心悦之人执手行于人潮,拥有过一个短暂的终点。
他们似乎走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小段路的距离,眨眼间便到了,孟绕白亦步亦趋的跟在殷鹤身旁,看着殷鹤向那位做糖人的老爷子买了一根模样憨态可掬的糖人。
他买完不曾停留,道了声谢后径直将孟绕白拉到了人少一些的地方,方才收回手,松开了孟绕白的手腕。
“给。”殷鹤将那根糖人递至孟绕白的面前,轻笑着说道。
他戴了半截面具,孟绕白只能看见他上扬的唇角,是一如既往的温润清雅。
她接过糖人,抿了一下唇角,有些匆忙的偏过头,避开了殷鹤的视线,觉得有些不妙。
她似乎不仅仅满足于站在远处看着他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比起注视,孟绕白更想站在殷鹤的身边或眼前,就像现在这样。
但殷鹤显然只将她当做朋友,孟绕白想了想若是晏浮夷对自己生出了旁的心意,她会是什么样的反应,然而只是这样的假设,便几乎把孟绕白击落谷底——她完全接受不了。
莫名的失落让先前的喜悦与满足被尽数扑灭,孟绕白在心中缓缓呼出一口气,似乎这样便能将心中的压抑散去些许。
殷鹤注意到了孟绕白眉间的郁气,嘴角的笑意收敛了起来,轻声问道,“是不喜欢吗?”
孟绕白闻言回过神,连忙压在心中思绪,摇了摇头,“没有。”
她说着低头咬了口糖人,丝丝缕缕的甜意在唇齿间蔓延开来,是很甜的糖,即便吃再多也不腻味,让她的心情好了些。
孟绕白咽了下去,抬起头对上殷鹤的目光,向他弯唇笑道,“很好吃。”
是她不该心生贪念,如今能以友人的身份同殷鹤相识就已经足够了。
在江湖上,太贪心的人向来落不到什么好下场,容易满足,便也容易幸福,她不屑,也不想成为那些贪婪又丑陋的人。
孟绕白收拾好心情,重新露出了一抹笑容,“可惜扶斐只买了一个,你应当也尝尝看才对。”
殷鹤抿了下唇角,没有问她方才想到了什么会露出那样的神态,只是摇了摇头,“无碍,我并不嗜甜,你能喜欢就好,若还想吃便在这里等一等,我再去帮你买几根回来。”
他认真而温和的看着孟绕白,似乎她只要点点头,殷鹤就会立即转身,汇入人群中,不嫌麻烦的再次将糖人送到她的面前。
“不必了。”孟绕白说道,“一个便足够了,若真养成贪心的毛病可就麻烦了。”
后半句话她说的很轻,四周的喧闹声足以将她意有所指的声音掩盖过去,但殷鹤还是听见了,女子略带低落的声音清清楚楚的传入他的耳中,让他有些不解。
即便贪心又如何?无论是钱财,还是权势,亦或者江湖上那些顶尖的武功秘籍,孟绕白想要,他都可以为她取来,她只需开口便好。
但殷鹤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孟绕白觉得他不曾听清,让她继续这般以为也无妨,殷鹤知道自己该如何做。
他将叹息声咽入喉中,目光沉静的看着面前微微低下头的孟绕白,突然很想抬手摸一摸她的头,安慰也好,沉默也罢,只要能让她知晓自己会一直在她身旁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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