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大门敞开着,似是已准备好要恭迎什么人。
你就不必跟我进去了,父皇盯得紧,你该离我远些避嫌才是。太子不在京都,柳凡的动静你也得盯紧些。楚祯于马车上低声嘱咐。
罗剑云眉头紧蹙,瞧着那顾家大门,心里总算明白了几分。阿祯将官印交上去,明着是向陛下表忠心,私底下却藏着另一份心思。他一身清白便可毫无顾忌的跟顾九烟见面,与商家联络也再无嫌隙。
一个无权无职的皇子也就是出生显贵些,什么话都不顶用什么事也做不了,跟谁交往都无关紧要。
恭迎殿下,且跟我来吧。刚入门岫儿便迎上来福身。
楚祯挑了挑眉:你家小姐知我要来?
岫儿噘着嘴有些无奈:您的事全京都已传遍了,大小姐特意吩咐我在这等着,说要是殿下您来了就有请。老爷今儿被支出去买办了,殿下大可放心。
楚祯一怔,看来这顾家是翻天覆地,做父亲的居然被女儿支出去。这么说的话,那主母定也被牵制住了。
他微微轻笑,就知顾九烟不会那么白白的受人欺负。
红轩院尽数焚毁,这里已被改成了一座小小的花园,梨花杏蕊清白一片。淡淡香气沁人心脾,这一走近如入仙境一般。
顾九烟手持木瓢,正给几株茉莉花浇水,素手纤纤,侧颜如雪,气质绝尘脱俗,美妙不可方物。
殿下重伤未愈,且坐下说话吧。她头也不回。
楚祯瞥见一侧已放着一把铺着软罗轻垫,靠背上也是层层垫了棉花软毯,这就是为他的伤势特意准备的。他轻笑入座:你的身子可比我差多了,这等粗活怎不交给下人来做?
此时的岫儿早不知溜到哪里去了。
下人粗心,我怕他们将这些好花都浇灌坏了。须知有些事看起来简单,但必须分外细心掌握分寸,稍有差池便功亏一篑。顾九烟留下半瓢子水,冷眸轻语。
楚祯反复斟酌着她这话,眸子一冷:你在怪我?
不敢。顾九烟侧身抬眸,殿下傲骨凌然,自然不愿意受人牵制。可陛下乃天下君王,任何人都触不得他的逆鳞,他削去你的王爵不为别的,就为你妄动夺储之心!
楚祯眉头一敛,指尖也不由自主轻颤了一下。
太师府倾覆,宫廷军队出了内鬼,杜文原被降职,这都是会在宫廷中引发震荡之事。陛下开设广泽书院是为告诫皇后,而你却主动向皇后请去书院,这让陛下如何不疑心?顾九烟冷道。
在弘显帝心中,他主动请愿是假,为皇后差遣是真。以他的才能根本无需屈尊降贵,他去广泽书院定有目的,一是为了讨好皇后二是为了笼络书院中的纨绔子弟。
书院是弘显帝敕设,院内的书生夫子中定有弘显帝的人,那些丑事庄夫子如何遮掩都无用。
其余小事就罢了,书院典文阁刺客一事却不得不留心,在阁内跟杜冲相斗并杀伤他的,弘显帝最怀疑的自然就是楚祯。
要不是杜冲这一桩命案,杜文原也不会做出那鲁莽之举。若不是杨载来得及时,顾九烟命丧他手,那弘显帝身边便少了一个得力之臣。
身为帝王,每一个心腹都如沙漠红花般难得。杜文原被免职一年,看似短暂,但宫廷内斗一月一日都是波谲云诡变幻莫测,时时刻刻都不能放松。
楚祯私交商贾违反国法是证据确凿,为国献策在弘显帝看来就是要立威人前,遮蔽太子锋芒。柳凡受贿是他查出的,但他率领的临行卫是太子请求设立,这当中涉及太子利益。这么看来,那个做了替罪羊的参将是有人授意他了,所以他才认罪认得那么干脆利落。
这四桩大小事务触动了帝王疑心,这才有了削爵圣令。
楚祯冷笑:怪我行事不周,这些琐事都跟我扯上了关系。也罢,休息个三年五载也无妨。他身子后仰,微闭眼眸感受着阵阵沁人心脾的花香。
殿下人前如此佯装也就罢了,在我跟前又何须如此。宫廷之事我不便得知,殿下只告诉我不可说便是,不必用这些谎话来搪塞。顾九烟清冷一语。
楚祯眉头禁不住一跳,双目闭着但已是略有些惊诧。自己的心思越来越瞒不住这个带刺的美人了,她就不能偶尔装傻吗。
如今太子不在京都,正是将他的爪牙拔除之时,殿下难道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顾九烟冷声质问,眸光落在他那已渐渐紧绷的身子上。
楚祯正是无权无势的时候,任何官员落马都怀疑不到他身上,将刑部官印交出就是为了破釜沉舟。
太子党羽隐秘,浮在水面上的只是一部分,若不能连根拔除必有后患。这当中少不得也要数年时间,那时太子早归,所做一切了无用处。他依旧不睁开眼,嗓音慵懒轻柔。
我一介女流,殿下不愿对我说那也罢了。顾九烟提起剪子,修剪着那些花花草草,一时间后院内陷入了沉寂。
楚祯微微睁开一只眼,眯成一条缝的打量着顾九烟。身材纤弱,目色微冷,削肩细腰如弱柳扶风,这样的女子怎会有那般深谙的城府。剑云尚且不知他想趁此机会暗查太子党羽,她在这深闺院落中竟就猜到了。
想探得我的实话,你也总该对我也说些实话吧。他见顾九烟修剪花枝看都不看他一眼,只得率先开口。
殿下来此就是想问这个吧。顾九烟柔声笑了,经历过前世阴霾,她对男儿心思越发看得通透了些。
楚祯面色动容,眉头微挑,低头不语。
殿下一直都很在意费文卿跟我之间的关系,今日我可以很坦然的告知殿下,我跟他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顾九烟语气虽轻,但话语中的字眼却凌厉似刀。
楚祯身子挺直,眼神冷凝:他害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