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九烟眼眸微微低垂,冷若冰霜。听见这话毫不动容,低头不语。
费文卿见状更是得意,还以为她是因为羞怯,斜眼冷笑对着楚祯举酒说道:私结商人有辱国体,那弹劾奏本送上之后我才知殿下是在为国谋策,可惜覆水难收,望殿下恕罪。
话语轻巧,听来就是他为国着想,弹劾皇嗣是一片忠心,王爵被削也是误会。若跟他计较反倒显得楚祯咄咄逼人,为名利所恼怒。
费小公爷尚未袭爵就有这一腔热血,袭爵之后必有一番大作为。但这弹劾是要付出代价,任何事总有百密一疏的时候,你可当心了。楚祯折扇轻启,似笑非笑。
他这折扇内藏着暗器,费文卿见那银光闪动也是心有余悸,只将身子向后缩了缩,躲在左右两个倒酒的美姬之间。
酒香四溢,激得顾九烟秀眉轻蹙,干咳连连:瞧我这弱不禁风的身子,一点酒气就呛得不行。
楚祯神色一凝,这酒气淡薄并不刺激,顾九烟怎会有如此反应。侧目但见她脸色潮红不像是装出来的,眼眸内也有淡淡的水汽,这令他心中不得怀疑。
是我考虑不周,既如此我们就以茶代酒吧。费文卿大手一挥,下人手法迅速的将酒通通撤了下去。他的眼神从未离开过楚祯,目中总是带着挑衅。
楚祯心中的狐疑更深了一重,费文卿见他虽不待见,但从没这般锋芒乍现。以往有顾九烟在场时,他都没讨着便宜,怎么今日倒像自己是外人,他们二人才更亲近些。
想到这里,他不禁心中是凝重而又酸楚。
杜侍郎才来拜见我,前脚刚走后脚你们就来了。这个老糊涂真是满口胡言乱语,似是承受不了丧子之痛已经魔怔了,跟我说了大小姐是狐媚妖精,还说你是受三殿下吩咐才蛊惑了杜冲,真是笑死人了。费文卿将生死当做笑谈,面上也是笑意显然。
顾九烟对他这冷血性子已见怪不怪,淡淡道:在杜府时杜大人曾与我说过,杜公子最后见的人是小公爷,这可是真的?
死者生前见的最后一人往往是重要线索,她这么一问顺带也提醒了楚祯留心观察。这人若心里有鬼,面上一定会有变化。
费文卿轻笑,镇定自若:我跟杜冲有些交情,离开书院后他确实来见了我一面,但也是作别而已。反正死无对证,他怎么说都行。
是吗,但杜公子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顾九烟冷眸似针,那时他告诉我小公爷跟太子殿下交好,你们一起密谋了一些事,若他一朝殒命定是你们所为!
费文卿面色一怔,略微有些僵硬。
他这不自然的变化如被针刺了喉咙,楚祯眯了眯眼,他准备好千言万语,但没料到顾九烟会这么直接,仓促之间还是露出了些端倪。
杜公子在伤后已有些神志不清,见我时也说了些胡话。费文卿定了定神,他还跟我说,是三殿下跟你合谋害死的他,可见他已有些疯癫了。
楚祯朗声一笑:我跟杜冲无冤无仇,害他有何用。杜文原在父皇身边已有两三年的光景,功绩卓然,我不可能跟他结怨也不必谋害其子。
顾九烟指他跟太子私交,他却反过来泼脏水。
所以,他生前最后说的那些话,都不作数。费文卿邪笑冷然。他抬眸望向顾九烟,就这点雕虫小技还想在本少爷面前摆弄,真是愚蠢至极。
这么说,杜冲生前还见过你?楚祯森冷一问。
在书院时他们为了避嫌未有交集,如果他们曾见过面一定是在离开书院之后,也就变相承认了他是在顾九烟之后还见了杜冲,那杜文原怀疑的该是他。
是又如何,怎么说也有同窗之谊。那一次见面他胡言乱语不知所云,我应付应付也便离开了。费文卿也不多辩解。
顾九烟凝眸反看过去,凌厉如刀,她冷笑问道:若真神志不清,他为何还要将一封蓝色蜡封的信给我,说是太子密信。
闻言,费文卿是如遭雷击,冷汗猛然冒出豆大如雨。他双目圆睁不停的闪烁,嘴唇颤抖说不出一个字来。
太子密信定事关重大,我一介女流岂敢掺和其中,当时便我吓得夺门而逃。顾九烟蹙眉担忧,佯装出心有余悸。
楚祯挑了挑眉,那封太子密信是顾莲眉偷出交给他们,想来是前些日子她们见面时互相说了。
太子乃储君之尊,只有明黄色配得上。蓝色蜡封,一看就是杜冲在拿你取乐。费文卿眼神暗动,太子密信他是阅后即焚,若真到了杜冲手里那便是有人提前截住了他的信。
杜冲在院内的心腹手下都被他买通,当中是谁出卖了他?他心中不停腹诽,这谋算的神情全然暴露。
楚祯鹰眸如隼,冷如坚冰。杜冲的死跟他无关,但太子密信却跟他脱不了关系。在这之前他们的书信往来定是机密无比,不然他不会只听到信件就如此惶恐。
这些都过去了,不提也罢。但费小公爷跟太子哥哥交情确实不浅吧,母后寿宴时你送了他一匹千里烈马,是吗?他嗓音低沉带着一股无形的威压,如森森刀锋于后颈擦过。
费文卿摸了摸额上的汗:那是他人转赠,我借花献佛罢了。
楚祯跟顾九烟相视一笑。
小公爷!少夫人不知怎的干呕不止,您快过去看看吧!门口传来一个婢女急促的声音。
听到少夫人三个字,费文卿似是听到了什么令他恶心至极的东西,极其不客气道:典医馆那么退休太医随她请。
那婢女嗓音似在颤抖,结巴道:可是,没有小公爷您的令,谁也出不得国公府的门啊!
楚祯心惊,想起那些巡逻的侍卫。果然这国公府已都在费文卿的掌控之中,他们想要从这出去只怕都没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