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内争吵声戛然而止，屋内飘荡着看不见的火药味。

杨载提起自己手中的长刀，怒目瞪眼：顾家小姐是犬女救命恩人，若有人居心不良想谋害她以平私怨，且吃我一刀！

杜文原被逼退到了书案边，那冰冷的刀锋贴在他脖颈上，那丝丝透骨凉意是窜到了头皮里。杨载面红咬牙，一副你不松口我誓不罢休的气势。

这份决然不是装出来的，楚祯眉头轻敛将扇子一横，暗器蓄势待发。他让剑云找杨载来是为了制伏并不想损伤人命，杜文原若有一点意外，杨载便落了个恶意伤人的罪，那就弄巧成拙了。

罗剑云也是捏了一把汗，握紧拳头随时出击。

杨大人何须如此。顾九烟打破这冷硬的局面，她从楚祯身后又绕了出来，清者自清，我堂堂正正又何须害怕人查，只要有人不弄虚作假，事情总会查明。若有人背地里动手脚，那便是认为我清白而故意栽赃。到那时候，殿下身为刑部之主自有主张，任何人都冤不了我。

杨载面色稍缓，将刀移开：杀你简直脏了我的刀。

杜文原瘫坐在地上，双目怔然已是丢了三魂七魄。

弘显律例有明，无确凿证据认定嫌疑者不得入狱为囚。杜大人拿不出真凭实据，只凭一只状书可不行。楚祯将扇子收回，目光如隼。

杜文原除了遗书外确实找不到分毫指向顾九烟的证据，这遗书对他意义非凡，可上了刑部公堂可能就是一张伪造的废纸。他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脑子里已是空白一片。

要不这样吧，殿下可将我圈禁在杜大人的府中，以屋宅为牢。等杜大人查明一切再将我放出，这不失为两全之法。顾九烟朝楚祯福了福身，低声又道：殿下别忘了赌约。

楚祯无奈，杨载跟杜文原闹到这个份上，可不能再有所偏颇。这二人一文一武谁都不好惹，顾九烟这一提若他不同意，便是明明白白的偏心了。

这样也不是不可以，杜大人府上可都是水师退下来的精兵，绝对能保护好你。若那群水师护不住你的安全，那杜公子的命案也不一定跟书院有关了。楚祯踱步至杜文原跟前，居高临下，似笑非笑，杜大人觉得呢？

鹰隼目光凌厉，盯得杜文原身子一颤，他脑子已是无法思考，只得结结巴巴道：如此，甚好。

院内瞬间缓和，如暴风雨而来又迅速消散。

是夜，书院下了第一道解封令。顾九烟因患上风寒不得逗留院内，勒令其立即隔离避免殃及诸位千金。杨载探望其女心切才擅闯书院，当众打了十板子以儆效尤。

少将军这劲力是控得越来越稳了。杨载抱拳感谢，那背上被打得地方只略微红肿了些。

罗剑云耍了一阵棍花，笑道：小时候练的把戏，让杨大人受委屈了。杜文原吃了这一亏，看他还敢不敢那般张狂。

朝堂上诸多官员都已受过杜文原的白眼，他恃才傲物亦是众人皆知。杨载冷哼啐了一口：杜文原这狗官，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大男人没法给儿子报仇，居然来找女人欺负。

杨大人放心，殿下那话他听得明白。但凡顾家小姐在他杜府少了一根头发，那都是他的错。现在，只怕他恨不得将她当祖宗一样供起来。罗剑云冷笑，量他也不敢乱来。

得知纤棋已醒，杨载是欣喜若狂。听说杜文原上门寻衅，他为了报答顾九烟的恩情，自然愤然挺身而出。楚祯知他重情重义，便让剑云提早去给他传话。

若没有他，杜文原这难缠的文官，还不得用那三寸不烂之舌将书院搅得天翻地覆。说不过那便用拳头征服，谁动手都不太方便唯有这报恩心切的杨载最合适不过。

为女儿恩人仗义挺身，说出去无论谁都不会觉得不妥。

杜文原这种仗着智谋得势的人，胆子往往是特别小的，因为他们已平步青云，由此便越加的惜命。

楚祯跟在马车之后，一路尾随着马车。可到了杜府门前不远便停了下来，距离太近会被发现。他凝视着那缓缓掀起的车帘，顾九烟那苍白无血的脸，看得他是心中不忍。

属下今日是彻底佩服顾家小姐了。陆风悠然叹息，她现在一步步走近的是跟她可能有杀子之仇的人的府邸。还是她主动请求要入那险地，不惜用了跟殿下的赌约。

天底下谁不想在皇子身上占便宜，她有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却用来做这等可能会送命的事。

杜文原不会杀她。楚祯轻道，见杜文原策马而来只瞪了顾九烟一眼，脸色暗沉自顾自的去了。眼里虽然有恨，但已全然没有了杀意。

有殿下的话，他自然不敢轻举妄动。身为陛下内臣若知法犯法，他这一家老小谁都别想逃。陆风不屑。

楚祯微微摇头，心觉不对。杜文原方才那个眼神里，还有这一丝丝的疑惑，他为什么要对顾九烟抱有疑惑？两人一路上都没有交谈，为何杜文原的态度发生了这样的转变。

暗卫都潜进去了？他暂且按下心头疑惑，虽说杜府内精兵强将不少，可他还是不放心。

一个不少，都进去了。陆风心里有些发毛，殿下，杜公子那尸身实在是骇人的很。属下曾听闻西域有一种毒草，这草上会有千年毒虫在上面生卵。这人一服用那卵子便会在人体孵化，然后过不了多久就会像杜公子那样被腐蚀干净。

死了之后还会骨节寸寸断裂，虫卵无食便死，虫尸毒性浓烈连骨头都会腐化。杜冲头七之后便没了全尸，他今天一看才想起这个早年听到的传闻。

边境暂定，西域的商队已陆续入城，你说的不无可能。楚祯被这一提点，连忙放下车帘，明儿一早让顾北堂到宁王府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