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青阳将憋了好久的话一吐而尽,包括吴夫子尸体被发现。府衙的衙役发现他那伪造的遗书从而认定他就是毒害顾九烟的凶手。动机就是在棋术切磋中输于女子,心中不忿才动了杀念。
楚祯得知这消息也是无意追究,顺水推舟就这么了结。
三哥哥,那杜老贼侥幸逃脱绝不会这样善罢甘休,他一定会再来寻顾姐姐的麻烦,你可不能放过他!青阳牵着顾九烟那瘦骨嶙峋的手,眼眶已是红了。
顾九烟白而无华的脸淡淡一笑:我的傻公主,杜大人再怎么蛮横也不敢上宁王府来寻事。他私自囚禁我于府内已是犯了律法,要不是太子保他,他岂能无罪。真要寻衅就得有真凭实据,不然他便是污蔑。
杜冲郑怀都已死了,那一封血书算不得什么凭证。杜文原若再想伪造他们之间有牵连,那就只能去找费文卿联手。可就在不久前,楚祯得知太子殿下到访国公府,而后费文卿就一病不起。可见他已失去太子信任,杜文原找他已无济于事。
青阳公主无可奈何,只能生闷气。
病人需要静养,有什么话你留着改日再说。楚祯上前将青阳携出门外,我让剑云送你到新阁寺,就说为父皇母后诵经祈福。你是以读书为由出宫,这离开书院就得找个理由留下来,这样才可顺理成章的不回宫。
青阳是再也不想回那乌烟瘴气的广泽书院,只点头答应。
待人送走后,楚祯才又返回屋中,双手将门合上。
殿下不必内疚,是我让你撤去那些暗卫。太子在屋内燃香,这是谁都制止不了的。顾九烟嗓音虚无缥缈,被这屋内的空阔所吞噬。
楚祯凝眉,就算她不说自己也会撤去暗卫。太子多疑,若是发现他们之间有一点牵连,顾九烟说的每一个字在太子听来就都是谎言。
好在你提前有所准备,让我将你屋内的绣品都换了,不然皇后对你心疑,太子也一样不会放过你。他沉声说道,眼眸低垂始终不敢去看顾九烟。
殿下不必愧疚,这一出苦肉计,值得。顾九烟眼眸暗沉,光是说这几句话就是微微气喘,这一计不但骗过了太子跟皇后,还骗过了陛下。
楚祯心中一刺,眉头也禁不住小跳起来。陆风所转述的那几句话,不难听出父皇的弦外之音。他已怀疑顾九烟用的是苦肉计,只不过是以玩笑话说出没惹人生疑。
皇后不明白,可他却明白。没有人比他更懂那个帝王,他一向谨言慎行,试探臣子从来都是草蛇伏灰般细不可查。玩笑话里总带着七分真话,就为了隐藏机锋才漫不经心。
若他以严肃之态说顾九烟用苦肉计,那倒还令人放心,越是轻松调侃便越有问题。
你是何时知道父皇对你心疑的?楚祯不解,他们之间没有过任何交集。就是皇后寿宴那日,也不过见了一面而已。
太子殿下说漏了嘴。顾九烟苍然冷笑,他说我是千年难得一遇之才,但却没说我是针绣之才还是文学之才。这话定不是他本意,而是从别人那听来,脱口而出。
楚祯一怔,脸色瞬间发白。他从未见过太子夸赞什么人,不是权臣贵族他都不屑一顾,对顾九烟这商家出身的卑贱女子,他又怎会给与如此高的评价。
很显然,这话是别人说的,而且是令太子臣服的人。天下间只有一人说的话能让太子放在心上,也只有他的话才能让太子牢牢记在心头。
皇后寿宴上我的对子没对尽,陛下不该对我有所留意,但是冬猎大会上,青阳公主的诗是我所做。看来,是没能瞒骗过去。顾九烟还是低估了那九五之尊。
诗词歌赋每个人的风格都不相同,无论再怎么模仿都会带着一点个人的影子。弘显帝见女儿这诗词风格略有不同,自然就有了疑心。
仿诗本是常事,但那是对男儿来说,若有女子能将诗词做得磅礴大气而又是依附他人风格而做,那可就是难得的奇闻了。千年以来女诗人不少,但都是自做自诗,弘显帝这话说得虽夸张些,但也是有感而发。
陛下当初是欣赏我诗才,可皇后对他定吹了什么枕边风,说我绣功如何。孔雀纱衣她怀疑他人所做,就是最好的证据。顾九烟只能想到这一点,不然陛下不会对她心疑。
夕淑妃一事弘显帝从未忘记,他居然忌惮着十六年前的事,可见夕淑妃留下的那副遗作里有多大的秘密。
杜文原无罪释放,而你也被认定是意外毒发,看来我还得感谢太子令你因祸得福了。楚祯冷笑,他一直提防着太子跟皇后,竟忘了父皇也在虎视眈眈。
顾九烟没有回应,只是怔怔望着眼前的纱帐。娘的死还未有所头绪,她就已深陷在旋涡之中,卷入了那等宫廷暗斗。
再过几月,顾家主母就该到分娩之期。还望殿下派些信得过的太医去为其安胎,这个孩子是顾家的命脉。她沉凉开口,双眸已是没了半点清明。
如果生下的是儿子,顾家有后,顾莲眉便分不走顾家的财,也很难开口求财。费文卿就算娶了顾九烟为妻,也不可能获得多少嫁妆。
楚祯叹息,心底似有什么柔软的地方被触碰了:你就不能为自己着想一次吗?
明明自己才是有性命之忧的那个,她却还想着顾家子嗣,想着那个害怕得罪黄门侍郎而闭门不出的废物。亲生女儿危在旦夕,他至今连一封信的问候都没有。
保下顾家便是为我自己着想,只要顾家在一日就能为边境贡献军饷。陛下便不会妄动我顾家,我便也不会受到株连。只要我活着,才能为娘报仇!顾九烟忽而眸光一冷。
前世种种浮上心头,经此一事,她终于明白顾家为何家破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