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然一抹将脸上的泪痕拭去,冷然垂眸继续给他上药,神色又是淡雅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你给用的是什么药,冰冰凉凉怪舒服的。楚祯眸底略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喜色。
加了些薄荷冰片的伤药。顾九烟指尖如清风,点到伤处即止,淡淡药液均匀抹在伤口,指法轻如捻花。
你女儿家配制伤药做什么?楚祯心奇,这肌肤创伤跟跌打损伤用的药可不同。背上传来的舒适之感告诉他,这药分明就是给血伤用的。
殿下跟少将军常常切磋,身上总带着擦伤,这伤药是给你们二人准备的。顾九烟苦笑,谁知竟在这时候派上用场。
楚祯听了,心里是有喜有有些膈应,如果只是单独给自己准备的就好了。
一会我便让岫儿收拾细软回顾家,这药我就留下了。顾九烟心知他为何被打,杜文原一案他并无过错,太子弹劾他只能是为了私事。
商家低贱到连普天同庆的大国宴都得坐末席,她身为商家之女又怎能跟堂堂宁王殿下走近。这住在府上确实不合礼仪,陛下定是恼怒他坏了礼法。
你现在说要走,岂不是让我白白挨打,留下别走。楚祯有些急了,忍着剧痛强撑起身子。
就因为殿下已挨打,就更不能屡教不听。陛下这三十杖已是轻了,若哪天削了你的王爵到时后悔可来不及。到时皇后跟太子掌政,想再翻身可难如登天。顾九烟已看清眼前利弊,九五之尊眼里容不得沙子,断不可试探。
楚祯蹙眉,殿上的那一番陈词未必能得到父皇的认可。计是好计,但若群臣不应那最终也是废话。西域是外族,他动了这样的心思其实在父皇心里就已是芥蒂。
走就走呗,你怎么婆婆妈妈的!罗剑云见他愁眉不展,披着上衣立在阁楼,俯视宁王府门前的马车。
楚祯眸光深邃,看着那曼妙娇小的人步履蹒跚走出府门,在两个丫头的搀扶下上了马车。车子缓缓而前,直到消失在转角也没切断他的目光。
他望着那空荡荡的街头,目光瞬间森冷:事情办妥了?
罗剑云环抱双肩得意一笑: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算算时辰这会也差不多了,你若无事不如一起去看看热闹?他见楚祯面容有些苍白,有些犹豫的提出邀请。
楚祯冷笑侧过身来,双目明亮有神:这点小伤算的了什么,小人落难是我最乐见的事。
国公府门前,人群乱哄哄的挤成一团。
费小公爷始乱终弃,抛下我一儿一女不顾,丧尽天良!
人群中,女子高亢的嗓音尖锐刺耳,还带着呜咽的哭腔。
我身怀六甲时,他不闻不问!将我养在外室每月只有一钱银子,可怜我一双儿女得不到补给,出生不到三日便夭折了!费文卿,你个人面兽心的畜生!女子嗓音越发撕裂,嚎啕大哭。
国公府大门紧闭,对此没有任何回应。女子继续高喊着,将他们如何见面如何相识都说了出来:我出身万花楼,身子下贱配不上你!但这一儿一女是你的亲生骨血!你居然忍心抛弃他们不顾!你不是人!
楚祯冷笑听着那刺耳的哭嚎,再看看那冷冰冰的朱门,眼眸冷峻如千年冰山。
万花楼的女人上门说他始乱终弃,费小公爷的名声至此是毁于一旦了。罗剑云轻蔑一笑,侧目望着眼前的冷人,阿祯,真有你的,居然想到这一出妙计。
多行不义必自毙,他这是自作自受罢了。楚祯眸光如剑,隐隐生出了一股子煞气。这外室还是顾九烟供出,为什么她会知道一个男人所养的外室。
这个疑惑如针尖般扎在他的心头。
陆风,将此信送入给少夫人。楚祯将一封只有尾指般大的卷信递给陆风,国公府内早已被他们安插了些眼线,趁着他们府中大乱正好送信。
罗剑云眉头一皱:阿祯,你不会真要跟那毒妇联手吧?
自从顾莲眉送了那太子密信后,楚祯对顾莲眉就留了一分心思。可就算是利用,与虎谋皮也不是一个好选择。
不是联手,只是还一个人情。楚祯将车帘放下,低沉冷道:我楚祯不欠他人一分一毫。
那封密信里写着太子对过往一切的质问,质问费文卿为何要怂恿郑怀去纵火,质问他为何放纵妻室在院中谋害人命。还有,质问他为何要谋害赵正。
红轩院的命案至今仍是悬疑未定,没想到凶手竟然就藏在他们身边,而他们谁都没有怀疑过费文卿。
武临侯跟国公府素来有摩擦,但多年以来都只是互相看不过眼,从未有过正面交锋。费文卿这一辈人对彼此的怨恨远远到不了要动杀心的地步,若真是他所为,必然背后有人怂恿。
这人若不是太子,那就只能是皇后。
如果是皇后所为,铁定离不开十六年前的事。刚好赵正曾不止一次的向顾九烟求绣品,甚至动了想求亲的意思。他们也看中的顾九烟的绣才,要么得到她的绣品以验绣技,要么便将她娶过门作为筹码。
顾九烟说得对,是我小看费文卿了。楚祯冷道,他已是国公府独子,袭爵的不二人选。可他想要的并不止于此,不但依附太子还暗中讨好着后宫之主。
太子这质问说明他根本不知费文卿跟皇后之间的关系,他这左右逢源实在是圆滑,不止圆滑还胆大包天连太子都敢蒙蔽。
费文卿城府深厚,可惜却心胸狭窄,要不是处处阴人害人,他也不会留下这么多把柄令人拿捏。罗剑云冷哼甚是不屑。
且让他倒霉一阵。楚祯面色忽而有些冷沉,他是太子身边的一条狗,打狗的事还是交给主人来吧。
或者,养狗的人也可以。
青煌阁上阴冷森森,血气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