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当空，正好子时。

今儿真是怪了，一连两个深夜探望，莫非朕已是七老八十，连几个晚上都熬不住了。弘显帝嗓音听着不悦，但嘴上确是露出了笑意，宣。

楚祯风尘仆仆，手上似是还带着些擦伤，见到宜阳是略微一惊：六妹妹也在，难不成那消息已传到皇宫了？

宜阳一怔，先前在寺庙里发生的争执明明已经了结，他不会想在父皇面前又反咬一口吧，强挤出笑意：不知三哥说的是什么消息，妹妹今儿一天可都在后宫没出过门呢。

楚祯扬起一抹俊朗的笑，上前单膝下跪行了个礼：启禀父皇，儿臣听闻顾少夫人跟六妹妹起了争执，快马加鞭回城劝解。本是女儿家之间的口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在回郊林寺途中，儿臣确遇到了一件怪事，事关重大便急急回来向父皇回报。

弘显帝眯了眯眼，楚祯向来不会哗众取宠，做些节外生枝的举动，他说事关重大，那一定就非同小可：方才你六妹妹跟朕说了一件趣事，而你又要来跟朕说怪事，你们兄妹俩今儿真是有意思，有话快说。

楚祯挺身抱拳，正声道：儿臣在回郊林寺途中看见个茶摊有十几人围在一起交头接耳，神色猥琐。儿臣本以为不过是市井无赖，但却在他们口中听到了六妹妹的封号大名。

宜阳冷笑一声，不以为然。她的美貌在整个弘显不说第一也该是名列前茅。冬猎大会不少人都会冒着被刺杀的风险，都要躲在远处只为一睹她的风华美艳，被市井流氓讨论虽然恶心，但也没什么大不了。

然后，儿臣就听见了男宠二字。楚祯一语，惊了所有人的心，就连弘显帝的笔都顿在了半空。

真是下作无赖！满口污言秽语！宜阳似被火烧了眉毛，脸色绯红略有些失态，父皇，外面的下等流民常常编造后宫丑闻以取乐，根本没一句是真的，还望父皇明鉴。

楚祯挑眉，冷冷撇了她一眼：六妹妹不必害怕，我也没说这是真事，只不过多年来弘显任何一位公主郡主都未受过非议，突然有此意外，我才留心了。

宜阳身子颤动，一股寒意自背脊升起。

夜色更沉，鸟雀惊飞，空气中越发弥漫着诡异。

之后呢，三哥可是坐下来听了故事？宜阳不屑，父皇不会因为市井流氓说出来的话而怀疑她，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不说她也会说其他人。

这个自然，有胆子非议公主的人，我怎能放过。楚祯挺直身子，将那时的情景都说了。那些市井无赖都是替人运货的临时工，每天都会路过这个茶摊休息饮茶，而那天恰好来了一个外人，坐下来就是口若悬河，说有宫中风流事。

那些无赖最喜欢听的就是大户人家的偷情事跟皇家的丑闻，一时间也都是纷纷聚拢过来，听那人说三道四。那人说宜阳公主在自己宫殿中养了十几个男宠，皇后知道了便换了她所有的宫人，杀人灭口都丢到了乱葬岗。

那人说得绘声绘色，要不是儿臣了解六妹妹冰清玉洁，只怕都要信了他的胡言乱语了。楚祯轻声一笑，有意无意的望了宜阳一眼。

弘显帝面色铁青，前些日子听说皇后遣人换了一批宫人，但却不知是哪个宫殿。这本是宫中琐事，不会为外人所知，那个传话的人是怎么知道的？

真是下流！宜阳厌恶皱眉，几乎是要呕吐出来，父皇，前些日子母后是为女儿换了一批宫人，但那是因为宫人岁数倒了该放出去，女儿不过是遵守宫中规矩，绝无那等荒唐事！

楚祯又是挑眉，上前按着她的肩膀：好妹妹，都说了是无赖的非议，你怎么还真较上劲了。清者自清，父皇怎会因为这几句话就怀疑你。

宜阳若只说几句气话还没什么，这般恼怒倒真像是做贼心虚被人揭短。堂堂嫡长公主，自要做到风雨不惊，静若处子，这般慌乱可不是她该有的风范。

而这一慌乱，便是反常。弘显帝将奏本扔下，面有愠怒：天底下爱嚼舌根头的人不少，不过无能猪狗之辈呈口舌之快。命人到那茶摊候着，若再遇到这胡言乱语的人，杀！

楚祯回身抱拳，长身玉立，抱拳道：父皇英明，六妹妹乃嫡长公主之尊，是父皇掌上明珠。我皇室清誉怎能任由这肮脏之口随意诋毁，儿臣已将那人就地处决了。可在处理尸体之事，这怪事就来了。

弘显帝一怔，这非议嫡长公主还不是怪事？

那散布谣言的人，竟然是个太监！楚祯眉目一凌，他命手下在抛尸时，无意间扯破了他的裤子，正好就看到了某处。

宫中太监没有上令不得擅自出宫，那太监若能出城还敢散布关乎皇家颜面的流言，可见是受到宫中某人指使所为。

父皇，那太监尸体就在宫门外，父皇可随时遣人去查。此事关乎我楚氏皇族的颜面，儿臣这才深夜回宫向父皇禀告。楚祯躬身敛首，难怪他的手上有些许擦伤，或许就是匆匆骑马而回的勒痕。

怎么会！宜阳不信，瞪大了眼珠子。男宠之事除了母后外再无人得知，这皇宫中只有三名管事有权放太监出宫，另外两人是母后心腹不可能出卖她，还有一人便是在父皇身边的安公公，他已身居高位，母后又待他不薄，晾他也不会自掘坟墓。

小安子！弘显帝神色凛然，已然察觉出事情不对，抹黑楚氏嫡长公主就是打他这九五之尊的脸，查清宫人数目，看看有没有哪家宫里少了太监！

安公公躬身而去，连夜查点名谱。可皇宫的太监多不胜数，一时半怎能查得清。

这一时一刻，对宜阳都是煎熬。

楚祯轻笑，这是替她讨回的一点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