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逼问如雷贯耳,震动人心。
楚祯无奈苦笑,这逼问就如潮水般冲击着他:陆公爷的奏本不是写得很清楚,父皇又何必多问呢。
你认了?弘显帝凝眸深沉,略微有些诧异。
不认!楚祯眉眼一抬,苍白的脸赫然写满了决绝,儿臣远离朝堂,三年刑部兢兢业业,不为别的只为不给父皇丢人!可如今儿臣步步退让,却依旧有人步步紧逼,儿臣愿削发明志,自此远离京都,再不复回!
断发之人,心如止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一朝断发便是断绝父子恩义,从此各不相干。
弘显帝勃然大怒,厉声斥责:冥顽不灵!你以为这招以退为进能博得朕的信任吗!陆公爷忠良之后,若不是被你逼到头上,他怎会上书弹劾你!莫非你认为他有意挑拨我父子关系!你简直小人之心!
楚祯喉头哽咽,眸色暗淡。瞥了一眼身边已惊得脸色发白的陆伯涛:陆小公爷,你当真是因为我威逼你才动手伤我吗?
陆伯涛身子一颤,没想到忽然话头会转到他身上,他将头埋得更低了:圣上面前,卑职不敢撒谎。三殿下你又何必辩驳,只要你知错能改,圣上仁慈会对你从轻发落。
万贯惊雷在楚祯心里炸响,他眸光轻闪已是震荡不已。这就是所谓忠良之后,最终他们陆家还是屈从了太子淫威之下。国之储君,未来帝王,该讨好谁他们已打好了算盘。
陛下,事关重大,小臣绝不敢隐瞒半点。陆伯涛扯开胸前的衣襟,青紫色拳印触目惊心,只要陛下稍作比对,就会知道小臣绝无撒谎,这些都是三殿下的拳印!
弘显帝怒目而视,突然站起:来人!验伤!
习武之人,对骨度分寸很熟悉。楚祯身材并不特殊,找到跟他身材差不多的人打下拳印即可。陆伯涛在弘显帝面前现出伤痕便是他反利用了帝王之心,让他认为自己必不会说谎。
三殿下,落拳印吧。安公公将白色宣纸置于楚祯跟前,身侧放着一大碟子印泥。
这是明摆着的圈套,只等这楚祯往下跳。只要这一比对,他便坐实了伤人的罪。方才他要断发明志的朗朗誓言便化为狂妄虚次,欺君之罪更是罪加一等。到时就不是断发驱逐,而是废嗣除名,以鸠赐死。
楚祯冷笑,傲然决绝:何须如此麻烦?
他身形顿起,拳风虎虎,势如闪电般一拳便打在陆伯涛的心口处。势大力沉,将他整个人都打飞了出去!
三殿下弑君!来人护驾!安公公大呼一声,眼见陆伯涛被打得昏死过去,哆哆嗦嗦抱头鼠窜。
弘显帝怒而惊起,双目瞪大如铜铃:逆子!
暗卫蛰伏而出,如影子般轻巧坠地,各个头戴黑皮面具,目光森然如山间野兽,狰狞嗜血!手持弯刀,步伐稳健排开,即将弘显帝护在身后,也形成了半个合围之势。
门外的锦衣卫已严阵以待,楚祯是如困兽般进退两难。
父皇验了他的伤,何不在验验儿臣的伤?楚祯将衣襟解下,身上缠着厚厚的纱布。方才催动内劲,伤口已是崩裂开来,深深染出了一朵血花。
陆小公爷口口声声说他用青光剑刺伤了儿臣,但这剑伤是不是属于青光剑也未可知!他长身挺立,傲然蔑视着眼前护卫,铁骨铮铮。
弘显帝眯了眯眼,但见他除了肩头伤口之外,手臂上还有许多剑痕。有一些已经结痂,可见不是他为了脱罪临时伤的:好!朕便依你!
弘显以法治天下,他身为帝王不可冤枉忠臣,更加不能冤枉亲生皇子。若没有确凿证据就将他诛杀在内阁,这传出去未免有损圣明。暗卫林立之下,楚祯已插翅难逃,他便也没了顾及。
三位御医亲临,皆是皇宫内行医三十年,最德高望重的名医。
他们如珠宝商人在鉴宝一般,将楚祯上上下下的伤口都查了个遍,纱布下的创伤已是鲜血淋漓顺着那丰厚的肌肉滑下,那创伤竟有五寸来长!
御医们面色煞白,他们救治病患无数但这么重的伤还是少见,一时间也都是慌了神。
启禀陛下,三殿下手臂所伤都已结痂,可见这伤处有三到五日。肩头最重,依照伤口来看并非剑伤这么简单,微臣等不通兵器也说不好三殿下是被何物所伤。一个御医上前回报。
传司马扶。弘显帝下令,眸光依旧未松半分。
司马扶乃御林军大统领,掌管皇宫一万禁军。熟知百家兵器,也知如何防范这些兵器,这才让他担任了大统领之职以护帝王。
司马扶胡须满面,豹头环眼,对着那血淋淋的伤口是瞪大了眼,惊得下巴险些都掉了:这难道是失传已久的虹光剑!
虹光剑乃百年前千山剑客所造,长三尺,宽五寸,重达百斤。此剑威力甚猛,千山剑客用此剑是打遍天下,江湖中无几人能敌。而后因此剑过于庞大厚重,弟子们皆不能驾驭自此便失传了。
楚祯冷然颔首,对此不发一语。
即是失传的剑那就必不是青光剑,按照御医推算,他手臂伤的时候正是他昏睡不醒的时候,这些燕云三骑都已如实汇报。
他捻须沉吟,轻轻挥手。
暗卫身子腾跃而起,没入黑色的阴影瞬间消失。
给他止血。
御医得令,手忙脚乱翻起药箱。
谢父皇。楚祯脸色又苍白了几分,身形摇摇欲坠。
弘显帝目光森然,瞥向了晕在一边的陆伯涛。
莫非陆家做贼心虚才让大夫悄悄到宁王府给祯儿诊治?
天窗外渐渐暗淡,乌云密布。内阁一室阴沉,除了弘显帝外,其余人呼吸都不敢太大声,心头沉重,四肢冷硬如冰。
滚回你的宁王府!弘显帝阴沉冷语,如猎豹低吟。
还未迈出一步,楚祯便是眼前一黑,沉沉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