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在陆国公府，太子声称父皇已知刺绣秘密，可父皇并未对他有任何恶意，不然他不会让自己活着走出内阁。可见那刺绣的秘密，要么无关紧要，要么就是太子撒谎。

陆伯涛的死查无可查，父皇也未必怀疑得到太子身上。真正让陆国公府陨灭的，还是他铤而走险的那一拳。他怒而伤人准备以死明志，父皇才信了他。

我母妃的遗作你也看了，当真，没看出端倪？沉寂良久，楚祯悠悠问道。

顾九烟眸光微动，手上也略微一顿，但这变化极其细微，细微到楚祯这个刑部神目都没察觉。

她垂眸低语：淑妃绣功平平，但心思却无与伦比，若想参透其中秘密可不容易。再者，那刺绣我也就见了一次，匆匆仿制后便交还给少将军保管，不管殿下信不信，我确实未看出分毫。

楚祯目光一转，默默叹息：母妃以这等方式留下遗言，这其中定有重大秘密。有的时候我也在犹豫，这秘密究竟是知晓好，还是让他永远尘封。

这秘密定不是什么愉快的事，不然母妃大可写下像费文卿这样带着暗语的密信给他。她是怕那秘密会给他带来伤害，所以才这么大费周章。

顾九烟面色渐渐浮上哀戚，他尚且有得睹物思人，娘却连半点只言片语都没留下。至今她还不知是谁害了娘，唯一能排除的也就是那并未将刺绣当大事的弘显帝。

皇后娘娘还是太子，费文卿还是那暗中替太子谋事，实则为陛下效劳的陆伯涛。他们都是尊门贵府，门下死士刺客林立，在寺庙内毒害一个人，易如反掌。

远方，一匹快马迅速奔来。马上的人急急跳落几乎摔了个趔趄，他风尘仆仆面色枯黄，一看便是熬夜赶路劳累过度。只见那人急匆匆的冲过来，双腿虚软跌倒在楚祯跟顾九烟跟前。

他嗓音干哑，气喘吁吁道：小人给殿下请安，启禀殿下，大事不好了，宜阳公主跟国公府少夫人发生争执，一怒之下竟动了手，少夫人许是动了胎气，现在寺庙内生死未卜！

楚祯突然惊起，眉目一凌。

那腹中孩儿可是让顾莲眉留在费公府的筹码，费文卿已是被逼到悬崖边不会再顾什么清名。只要正妻无子，他会毫不犹豫休妻再娶，正好给他加官添喜。

外人的怒骂对他而言不过是隔靴搔痒，他正是要敛财的时候，京都商户众多，他随意纳妾即可。顾家嫁妆不到位便被休走，新娶的这一门定是嫁妆丰厚。

回城。顾九烟冷冷低语，不顾那在地上蹒跚的人。就在她上马车下一刻，楚祯随即也是钻了进来。

宜阳性子暴佞，无论谁理亏她都胡搅蛮缠。你若跟她讲理，她便会说你大逆不道，以下犯上。就是将你现场打死，父皇也不会因你而怪罪她。楚祯想起太子跟他说过的话，他跟储君比是低人一等。顾九烟跟宜阳比，那就更是如地上尘埃。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不过就是一句漂亮话而已。自古以来，皇亲犯禁就没几个被公布于众，只有陆公府这样本就受帝王忌惮的才会受到打压。

宗人府成立至今，只有他一个皇子入狱，这其中便可见一斑。其余王族不在京都内，天高皇帝远，只要不涉及造反，不惹得民不聊生，随他们怎么闹都无所谓。

顾莲眉虽是国公府少夫人，但费文卿自己都不看重这门妻子，宗人府跟父皇又怎会插手这女儿家间的琐事。没有楚祯，顾九烟去了也是任人欺负。

明明是她自己摔倒，凭什么赖本宫！你就在这寺庙中找，但凡找到一个僧侣看到本宫推人，本宫便随你去宗人府认罪！宜阳高亢的嗓音响彻整个寺院。

六公主，佛祖面前众生平等。老夫倒要问你一句，小女身怀有孕本就体弱，如何能跟你发生口角！男子粗糙沉重的声音，听着有几分熟悉。

是爹。顾九烟更是头疼，顾家还了清白门楣，他便急着来护着攀上高门的女儿。

楚祯不语，只是快走了半步将她护在身后，左右示意两边护卫保护好她。

那员外就得去问你那宝贝女儿了，仗着自己是孕妇肆意妄为，竟让本宫给她让座，真是笑话！宜阳公主立在院中，横眉瞪眼，颐指气使。

她身后十几个婢女两行分立，各个低头噤声。楚祯一看便知这事是谁是谁非，这些宫人都是父皇重新派下，还没沾染到宜阳那仗势欺人的品行，她们对此已是看不过眼了。

仁义为先，便是小女求公主让座又如何，这石桌又不止一个座位，公主难道挪动几步都不成吗？顾北堂吹胡子瞪眼，也不知哪来的底气。

笑话！这石桌不止一个座位，难道她配跟本宫平起平坐吗！不过商家女凭着狐媚长相得了宠，等几年后人老色衰，说不定连椅子都没得坐，去那冷宅里吃剩饭了！宜阳公主冷嘲热讽，本宫尚且待字闺中，若求下嫁国公府，试问员外这少夫人的位置可还轮得到你顾家？

顾北堂气得头晕眼花，半天说不出话来。

放肆！一声惊雷怒吼如惊涛骇浪。

楚祯鹰眸凌厉，怒视而行：公主之尊冒然谈婚嫁之事，简直就是市井村妇所为！大言不惭，毫无羞耻之心，你就是这样克己复礼，对待父皇教导的！

宜阳脸色一白，忽然就如老鼠见了猫，浑身僵硬不敢动弹。

爹。顾九烟上前搀扶住顾北堂，轻声低语，你且不要说话，殿下自有定夺。

顾北堂胸膛如擂鼓，他见宜阳公主这般厉害已是心虚无比。正愁找不到台阶下，这来了救兵他哪里还敢多说半个字。

三哥，商门奸猾狡诈，你若站在他们那边，那妹妹可不知是谁对不起父皇教导了？宜阳定了定神，尖酸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