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阳气在心头,平日里的骄纵通通暴露,在皇兄面前依旧趾高气昂不让半分。
弘显法治天下,就算是猪狗之辈难道就不配拥有公平吗?楚祯沉声喝断,目如鹰隼。
宜阳一怔,扫了顾九烟父女俩一眼,冷哼道:我说三哥怎会放着清闲日子不过,带着伤匆匆回京,原来是被狐媚子勾的。别怪做妹妹的没提点你,有些人家传出脏事必定是有脏人在内!
楚祯怒而上前,一股凌厉的威压如惊雷般袭来,令人心颤不已,父皇命你来此是修身养性,不是让你飞扬跋扈任意妄为。你若再出言不逊,那就别怪做哥哥的没提醒你慎言二字!
皇家宗嗣,言行举止皆要有大家气派。他们是天下典范,说的每一字都会影响楚家皇族在天下人心中的印象,宜阳如疯婆子般大闹,贬低商门,讽刺良女,而后又当众顶撞皇兄。
这几桩下来已触犯了皇室律条,她是嫡长公主不守规矩是罪加一等。宜阳心提到了嗓子眼,被逼得后退了几步,喉头一紧:三哥,你别不分青红皂白,任由他们含血喷人!
顾九烟让下人将顾北堂搀扶下去,他在这必定会成为宜阳公主的靶子。楚祯也会忌惮身份问题而收敛,若他不在场气氛会改变很多。
好,那我就在这替你分辨分辨。楚祯见了那小动作,语气也是渐渐放淡下来,省得有人说他护短,你说顾少夫人仗着身孕逼你给她让座,你为保皇家尊严不允,而后便跟她发生了口角。我只问你,这当中你有没有动手?
宜阳不屑冷哼,面色鄙夷:商家贱人,哪里配我动手。说话间,她一眼瞪向顾九烟,将所有怨气都暂时发泄在了她身上。
顾九烟默然不语,眸色清冷微微凝聚。
楚祯有意无意身子一横,将二人之间的视线切断:既如此那就好办了,我有个折中之法,不如妹妹先听听?
宜阳见四周已来往了不少香客,小沙弥跟僧侣也都悄悄躲在一边偷看,登时是挺直身子摆出了个极为端庄的架子:三哥愿意调停,妹妹感激不尽。
楚祯轻笑,摊开折扇瞥了一眼身后的顾九烟:姐妹一家本是同源,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顾少夫人有孕在身,自该由姐姐代为领罚。
宜阳没有说话,顾莲眉确实是个孕妇,她若依依不饶跟孕妇计较便是有份。眼下她也是高昂着头,倨傲没有说话。
民女愿替妹妹领罚。顾九烟福身,低眉顺眼。
楚祯佯装低头沉思片刻,缓缓道:六公主乃皇后膝下嫡长公主,千金贵胄尊贵无双,就罚你为她誊抄经文千遍以化罪孽,为往生求得些福报。
宜阳脸色一青,明明就是拐着弯骂自己作孽太多!抄经文这哪里是什么惩罚,写字抄书是五岁孩童都会做的事!她怒上心头,抬步上前就要争辩,谁知话未出口又是被打断。
还有,顾少夫人腹中胎儿乃是国公府嫡亲血脉,这一番争吵少不得要伤了身体。你再抄一千遍《血盆经》为她祈福。楚祯用扇子不客气的指了指顾九烟。
宜阳喉头一梗,想说的话再也说不出来。这两项惩处,不但为顾莲眉赎了过,还给自己争回了脸面。如果自己还不依不饶,那就是胡搅蛮缠得理不饶人了。
六妹妹,你看这样可好?楚祯故意挑眉一问,若不从她嘴里得到谅解,指不定她背地里又告暗状。
宜阳气不打一处来,但这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好发作,只得硬着头皮:三哥处置得甚妥,只希望有的人能好自为之,别辜负了哥哥的这般维护。
她眉眼如刀狠狠剜了顾九烟一眼,冷哼甩袖而去。
顾九烟清冷望着宜阳公主怒意未消的背影,心中也不知是喜是忧。
放心,宜阳不是那么不知体统的人。我放话在先,若你们顾家遭难她脱不了关系,她不会自掘坟墓。楚祯劝慰道,朝着她使了个眼色,复又冷漠转身离去。
寺庙内人多眼杂,父皇的御前带刀侍卫都在,他也不好过多跟顾九烟亲近谈话。只朝着宜阳公主的方向跟去,步履匆匆似是在追她。
偏院,女子声声惨痛的低吟传来,如暗夜的鬼哭。即使是在大白天,这凄惨呼声都将众人吓得远远的。顾莲眉仰卧在西域貂丝软毯上,捂着肚子秀美深蹙。
婢女们牙关打颤,大夫迟迟未来,她们也不知如何是好。
什么公主千金,不过跟村头贱妇一样,仗势欺人!顾莲眉咬牙怒道,腹中阵阵隐痛令她双目通红。
妹妹还是少骂几句吧,若让她听见又得告你个大不敬之罪,倒是就是爹倾尽家财也保不了你。顾九烟推门而入,神色淡薄如霜。她从袖中取出一个针筒,摊开只见十几根细针整齐排列,在日光下熠熠夺目。
顾莲眉在中过她的迷药,这些日子在国公府还替她查下了许多打胎药,心知她对医道是有研究。对这一排针灸也是见怪不怪,只咬牙道:有本事就让她告去!爹充捐国库为国效力,才有得弘显如今的兵强马壮,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就不信陛下如此无情,为了那刁蛮公主欺压良民!
顾九烟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心知对她说什么都无用。为帝王效忠,在帝王看来那是天经地义。恃宠而骄是大忌,她这话要传出去让外人听见,陛下便顺理成章抄了顾家,万贯家财尽入国库。
爹在宜阳公主面前叫嚣,无非就是不想承认眉儿以下犯上,这才硬着头皮争辩了几句。若直接示弱便给了宜阳指责他们的机会,顾家瞬间就会陷入不义之地。
小公爷还没来吗?让你们去传话怎耽搁了这么久!顾莲眉对着那些婢女怒吼道,胸膛起伏不定。
顾九烟鄙夷冷笑,不发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