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醉心花的花籽研磨成的药粉。顾九烟将那牛皮纸包摊在烛光下,少量可致人昏睡不醒,量大的话便可致命。
顾莲眉脸上的烫伤令她不断失血,若昏睡上一天一夜不进食,水谷运化滋养便会血气两亏。若昏上两日三日,那这人便也彻底长眠了。
这药物十二个时辰后便会彻底在体内散去,对顾莲眉来说正是看不见的索魂刀。能想出这法子的人,其心阴毒无比,吴方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吴方是个小人,但若无人怂恿他也不敢使坏,敢毒害顾莲眉这少夫人定是有人给了他暗示。楚祯冷哼一声,没了利用价值便视如草芥,难怪费文卿会被太子看中,实在够绝情。
你明知吴方要去下毒,为何要拦着他?他抬眸盯住顾九烟,既然顾莲眉不配死在她手里,有个人替她动手难道不好吗。她这个妹妹只要活着一天就不会放过她,这样的人留着便是长在身上随时发作的毒瘤。
我只是不想她死在广泽书院里。顾九烟确实早猜出吴方去男院做什么,他那不自然且仓皇的举动已暴露了一切,殿下跟少将军都在此处,若顾莲眉出事,陛下问责起来,这首当其冲的便是殿下你。
顾莲眉可跟杜冲不一样,她嫁了国公府便是国公府的人。少夫人在书院内亡故,那消息绝对压不住。费文卿会利用这一桩事故将前事都牵扯出来,夜贼一事,还有典文阁行刺一事。
那些恶事都在楚祯的眼皮子底下发生,而外界却一点动静都没有。这让人看来,不免就有他图谋不轨,惹了许多亏心事再以权谋私为自己脱嫌之举。
费文卿便可以此来给楚祯泼脏水,暗中太子一派官员会趁机弹劾他。陛下必然龙颜大怒,这追责之下便又会将郑怀杜冲的事牵扯出来,那后园之事又会揭出来。
跟后园有关的人,费文卿他夫人身亡,郑怀自缢,杜冲因伤病死,而这一切怎么看都像楚祯在其中动了手脚。那些奸猾官员再编上许多理由借口,推说楚祯杀人灭口,怎么也有七八分真了。
楚祯轻笑一声,叹息摇头:原以为我想的够深远了,却没想到你比我想得更远。他又是欠了顾九烟一个人情。
人言可畏,在这若有若无的关系中只要稍加言辞点缀,那灰色的也就全黑了。
我只是不想费文卿得逞。顾九烟将那药粉收起,嘱咐岫儿将这东西丢到后院里掩埋。
费文卿究竟哪里得罪你了,你好像从来没有给过他好脸色?楚祯问出了困扰多时的疑问,在顾家时,她宁愿去亲近赵正也要疏远费文卿,对他总是想避瘟神一样。
得罪我的地方太多了,若要说得说到上辈子。顾九烟在窗台望着岫儿铲土埋毒,眼神飘散而又冷然。
又说胡话了。楚祯轻笑,没当你遇到不想回答的话,总是会这样莫名其妙的应付。我也就罢了,若在父皇跟皇后跟前,你可不能如此。
顾九烟回神,却见他一脸严肃。
太子在皇后跟前说了孔雀纱衣的事,他们母女俩从不轻易相信任何人,对已定的事实都要怀疑上半天。我找的卢家姐妹必不会让他们全信,你总有一天是要跟他们见面的。楚祯说道。
卢家姐妹送来的信,告知他皇后下令让她们做一件绫罗纱衣,做工要与孔雀纱衣一致。材质不同,但针线能看出工艺所在,这摆明就是在试探了。
绫罗材质不如孔雀纱衣,做出来的工艺会低一等,我来做得差一点便是。皇后信则信,不信也没办法。顾九烟在这书院内本就很少上课堂,也正好掩人耳目躲在屋中做绣。
也只得如此了。楚祯已命人偷偷采购上好的绫罗,只等夜半偷偷送过来。
三哥哥!纤棋醒了!青阳如灵鹊般从长廊上小跳而来,顾不得什么男女之别,也不顾形象冲进男院里,直来到了楚祯的屋,顾姐姐也在啊。
她双眼冒光,喜笑颜开上来就牵住顾九烟的手:纤棋醒了,姐姐快来看看!
纤棋脸上淤伤都退了,面色苍白,眼窝深陷是瘦了一圈。双眼模糊不清,嘴唇轻动似是在说什么,但气若游丝分辨不清。
顾九烟倒了半杯茶,用羽毛轻轻沾水在她的唇上湿濡着。纤棋果然伸出舌头去舔,气息也顺畅了些。
顾姐姐真厉害,像个老大夫。青阳开心笑道。
生病的人血少津亏,自然是会渴的。我幼时体弱多病,娘都是这么照顾我。顾九烟找理由解释。
楚祯轻笑,这才刚提点完要找借口,这么快就顿悟了。
青阳先前听顾九烟说她略读过些医书,施针也是按照书中来冒险一试,心里便也信了她。
岫儿不在,我去取些果子来榨汁,纤棋现在需要滋补。顾九烟正要起身走,青阳却率先起身抢着奔出了门。
纤棋自幼便伺候她,两人情同姐妹,你救了纤棋一命是给她留下个知心人。楚祯见她这兴奋样也是一笑。
宫中凶险,有个能说真心话的人很难得。
顾九烟目光骤冷,捻针轻落,在纤棋阳明经头顶大穴落下一针。纤棋目色渐渐模糊,眼皮又是合上了一半。
殿下放心,我不过让纤棋半睡,她不会有事。顾九烟行针越发凌厉,眨眼间又是在那针周围落了三针。
楚祯别过头不去看,眸中略带深意。纤棋可以醒但绝不能恢复神智,若她指证了顾莲眉将她送入宗人府,以杨副都统那性子她是难逃一死。
青阳未发现异样,只给纤棋喂着清甜的果汁。
顾九烟开了两份药方,一份纤棋,一份是顾莲眉。
这院内只有楚祯有权命大夫入内外出,费文卿肯定做梦都想不到他们会这么做。
既然费文卿想她死,那她就不能让他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