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方一朝失手,几日都未有动作,罗剑云在外盯梢也是没拿住他一点破绽。费文卿在男院内装成一个好丈夫,陪伴顾莲眉左右,每日亲手给她喂药。
没有顾莲眉日夜哀嚎,男院算是安顿下来,庄夫子也松了口气,只当那是吴方的功劳。学堂照开,公子少爷们也一切如常,广泽书院内又是恢复了风平浪静。
顾九烟夜半给纤棋施针,白日便汤药滋补以养气血,只要停止行针纤棋便能好。
你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总有一天杨副都统是要来问的。楚祯已收到杨载的书信,若答复解不了他的忧心,身为人父他定会再来书院。
纤棋已昏睡多时,可总该有个清醒的时候。顾莲眉只要不死,总有被指证的一天。
殿下且回信说纤棋已醒,但还需要静养便是。杨副都统不是沉不住气的人,不会在这时闯入书院。顾九烟眸色冷定,似是已打定了什么主意。
楚祯心中微有所感,她这眼神不是杀意却带着一丝冷寂。这是一种猛兽蓄势待发,等着猎物现身的眼神。
我封院后只许大夫出入,杨副都统硬闯已是破例一次,若再来一次那些公子定然不满。他为围剿迫害女儿的凶手自会沉得住气,你倒是很了解他。他眸光狐疑。
顾九烟只见过一次杨载,在闺阁中就算有武将传闻也都是年轻公子或边疆大将。杨载就是个皇宫内的副都统,只负责保卫皇庭又不是什么风流武生,她不可能听说过,除非有人告诉她。
顾九烟轻笑:纤棋闲聊时就时常提起杨大人,说她爹做事一板一眼,凡是都是计较清楚了才去做。出门见了乌云就立马备着一双雨靴,这等伤人大事,杨大人又怎会唐突。
楚祯瞧着那眸子半睁半闭的纤棋,她总会有清醒的一天,顾九烟不至于找这样迟早会揭穿的借口。女儿家之间闲聊起来本来就无话不谈,他也是眉头一松。
你行事总是这么神神秘秘,难道就不能提前透露一点?若出了什么岔子,我跟剑云也好随机应变。他将窗户打开,仔细瞧了瞧四周,确保没有人偷听。
不管殿下信不信,我真没什么计。顾九烟眼眸深邃,凝视着那残留在碗底的黑色药汁,顾莲眉会自寻死路。
楚祯心惊,正要开口问,青阳却如灵鹊般一溜烟的跑进来,手中拿着一封信。这是顾北堂送来的,命顾九烟好好照顾顾莲眉,字里行间尽是强调姐妹情深。
顾九烟冷笑,眉儿是国公府的人,主母又是有了身孕。爹这是为自己那未来的儿子女儿都做好了打算,想依附国公府来寻另一门靠山。一座山总归不稳固,还得一座山来扶持。他这圆滑心机,竟连十几年后的事都算到了。
窗外晕黄的光映着顾九烟的侧脸,一道淡淡的白色疤痕在隐隐生光,看上去晶莹剔透,可暗影之下确是狰狞可怕。没有人会娶她这样一个丑女,顾北堂是看明白了。
院外,一个侍女带着两排丫头齐齐而来,手置于腹前,去装挽发看上去甚是得体。那为首侍女给楚祯跟青阳都行了礼,面笑如春风:少夫人命我来传话,说谢谢大小姐的药,她身上已是感觉好多了,过些时候定来登门拜谢。先过来说一声,让大小姐好准备准备迎接。
楚祯眉头一紧,余光微斜,有些警惕望向顾九烟。
多谢少夫人好意。顾九烟只冷冷答道,你回去告诉她,身子不适就好好休养,切莫勉强自己到处走动。不然对身子不好,我们若累着她还是我们的不是了。
那侍女笑得虚假:少夫人受不得风,大小姐可千万将坐毯备齐,炉火烧透。福了福身便回去传话。
真是主仆一个样,不要脸。青阳气得双颊微红,欺负纤棋的人里定有这些贱婢,这要是她玉清宫,定将这一堆恶奴通通打一顿板子。
顾莲眉不过是脸上烫伤本没什么大碍,那般鬼哭狼嚎只为让费文卿心疼她。这吴方事败,他为掩饰心虚才对她柔情蜜意了一番,顾莲眉居然还就信真了。
殿下,女儿家间的会谈您不方便来此,这几日还请不要到女院了。顾九烟又对青阳说道,公主殿下尊贵之躯,这伤口带着晦气,您也不方便在此,到时让殿下领着你去别处可好?
楚祯怎听不出她这话的意思,怕自己不愿意走又拿青阳做了挡箭牌。将他二人通通支走,顾莲眉这一行看来是凶多吉少。
他眼见青阳有些不乐意,抢道:如此也好,国公府的人我们最好也不要见。这少夫人身上有损,要是在这院里又出什么事,外人还不得说我们仗势欺人。
依照顾莲眉的性子定会再来这么一出,青阳回想起先前她百般抵赖不肯承认伤纤棋,还污蔑他们皇家借势颠倒黑白的丑恶嘴脸,纵然心里百般不乐意也只得点头。
我会命几个丫头送火炭来,你若需要什么都可以跟她们说,她们都是我偷偷带进来的宫人。楚祯压低了嗓音,眼内浮出一丝丝的担忧。
谢殿下。顾九烟低头颔首,心中感激。那些宫人定是身怀武事,是以防顾莲眉对她行凶而备下。
楚祯见她淡然如此,目中忧虑未减。她心中自有考量,可就怕这中途生变,发生一些他始料未及也控制不住的事情。
费文卿心中还念着顾九烟,作为妻子的顾莲眉怎会察觉不到。他犹豫片刻,还是轻声道:顾莲眉这般受伤毁容是地位不保,已是到了狗急跳墙的时候,谁也预料不到她会做出什么事,你确定要见她?
顾九烟冷然一笑,宛若清冷莲花,淡雅而又带着一丝释然。
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懂她,她便是那不知冬季的夏虫,没什么能让她通透,除了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