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冲神色惊变，那干皱的脸色毫无遮掩，圆碌碌的眼睛里已满是惊恐，消瘦虚弱的身子如即将凋零的落叶般颤抖着。

杜公子不用否认，你的答案已不重要了。顾九烟冷箭一般的嗓音直直穿透杜冲的心，让他整个人都惊得震颤起来。

无论是谣言还是实话，只要传开对于他杜家来说都是耻辱，郑怀跟他之间有没有那等关系，其余一起厮混的官宦公子绝对看在眼里，倒是他们也少不得聚在一起笑谈此事。不用任何证据，这一传十十传百，渐渐也会成事实。

是谁告诉你的？杜冲心知狡辩无用。

谁敢说你杜公子的闲话，是我猜的。顾九烟轻笑，笑得讽刺，本来我也不确定，但是在这一刻，我确定了。

杜冲咬牙，双眼又是瞪大。双拳紧握是恨不得跳起来将她撕碎，可是他这一动，腿上又是抽筋剥皮般的痛。痛得他双眼飙泪，痛苦朝天狂吼。

顾九烟就这么淡然的望着他，眸内平静。

在广泽书院初时，杜冲就上来与她寒暄，那时起她便看到他眸底对自己的那一丝恨意。

素未谋面的人为何会有恨意，那定然是她曾跟杜冲交好的人有交集，而那人又因为自己而遭难。青阳说他是黄门侍郎之子，那郑瑞就率先排除了，败落的书香门第，杜冲不屑为伍。

赵正高门侯府，但在武林郡极少来京，自然也不会是他。数来数去，除了费文卿之外就只有那险些要了自己命的郑怀了。

第一次他伙同公子寻乐女子院，有一人对着青阳喊了自己的名字，可见那人是受人指使，其实他根本不认识自己，以至于捡了个女子就叫了自己的名。

还有延云台上那些想玷污自己清白的小厮，若她是男人，一定会让小厮将落单的女子迷晕带走，让自己来行这苟且之事，亲手报复所恨之人。

可郑怀没有，围墙上那双恨意重重的眼睛已暴露了他对自己恨意之深。既然如此恨，为何还要让别人动手。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厌恶女人，厌恶到碰都不屑于碰。

心中所爱的男人最爱的却是女人，常年看着他左拥右抱，软玉温香，这滋味不好受吧。顾九烟叹息，忽然觉得眼前此人竟是如此的可悲。

杜冲咬牙，嘴角已是渗出了血，双目瞪大欲裂。

在那男人死后，你还为他变成了这副模样。就是不知郑公子见了你这样，是会为你的真情所感动，还是如见恶鬼匆匆逃离呢？顾九烟语调渐低，阴冷如蛇般直窜人心。

郑怀被圈禁家中永世不得外出，但陛下却没说不许人探视。杜冲若不能恢复人样，这辈子都无法再与心爱的男人见面。

她这话实在是杀人诛心。

杜冲斜眼凝视着案上的解药，忍着双腿剧痛已是蠢蠢欲动。

我劝杜公子还是不要做傻事，你如今的动作绝不会有我快。顾九烟距离门口不过五步距离，要逃离轻而易举，说实话很难，但在性命面前任何实话都只是张张嘴而已。

杜冲喉头一动，神色已是渐渐紧绷。眼前的女子令他心寒，那一双透彻的眼睛恍然能看穿一切，哪怕是他半个字都没有透露的东西她也已了然心中。

郑太师一家被陛下拔除，这其中不乏有太子原因，你如此明目张胆在陛下亲设的书院内为非作歹，怕不是被谁授意吧？顾九烟眸光一闪，死死盯着他那略带惊慌的目光，在那一瞬她又看到了一层更深的惊慌。

顾九烟，你休要顾左右而言他！我是心系郑怀，老早就跟那老顽固坦白过，你也别想用这个威胁我。你当自己是什么东西，也配太子下令铲除你，笑话！杜冲冷笑，不屑别过头。

顾九烟垂眸，心中稍有松懈：最好如此。

郑太师德高望重，文武官员大多对他心服，对太子来说是个不可多得的说客。陛下将其连根拔除是借着后花园那一次意外，如果太子未察觉其中端倪那最好不过。

可如果不是太子在背后给杜冲撑腰，他又哪来的底气行恶，还口口声声说要让自己比他惨上千倍万倍。那毒蝎般的目光内信心满满，似是知道有人会替他报仇。

郑怀与我无冤无仇，不过来我顾府喝过几次酒，我跟他也没见一面，为何你对我恨意如此浓重？顾九烟心觉不对，那件事除了楚祯罗剑云外根本无人知晓，他们二人断不会透露一星半点。

顾大小姐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杜冲斜眼瞧着她，讽刺一笑，宁王殿下对你是怜惜如娇花，他若知道你这等心狠手辣，不知又所何感想。

宁王？顾九烟眉头微蹙，果然跟他有关。

杜冲冷笑，将那日红轩院着火前郑怀曾找过楚祯的事说了。

他那一句戏言却被宁王殿下当成了挑衅，费小公爷被毒，郑怀被打伤，你以为这当中就是酒后冲动斗殴这么简单吗？这都是宁王为了你设下的计，是他动手打伤了郑怀，再对费文卿下毒，自己谋划了这一出闹剧！

顾九烟冷眸不语，眉头却是小跳了一下。

费文卿武艺在京都公子中数一数二，郑怀却是三脚猫的功夫，所以他选择一个下毒一个打伤。距离那后园不远就是夕淑妃的废殿，宫人对那不祥之地都避之不及，只有他才会躲藏在那里，凶手绝对是他！杜冲咬牙笃定，目中愤恨。

他咧嘴冷笑：他伤我心爱的男人，我就伤他心爱的女人。让他也尝尝那撕心裂肺的滋味，这就是我为何来广泽书院的原因，这就是你要的实话！

顾九烟心中微颤，难怪楚祯能及时将自己从屋内救出，原来是郑怀这个纨绔子弟向他挑衅了。她心中松了口气，若只是杜冲自己为情郎的复仇未牵扯到太子，这也算不幸中的大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