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巨大 直达底部
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06.

小祖媞盯着少女,看了一眼又一眼,直看到少女觉察到她的视线,困惑地抬头。女子杏眼蛾眉,眉间一粒红痣,是柔婉如水又带着一丝艳的长相。小祖媞掩饰地咳了一声,移开了目光,假装她其实一直在看晶石床中的太子。

少年太子枕在一只锦缎软枕上,自然地闭着眼,仿似沉睡。一眼看上去气色不大好,可即便气色不佳,那英俊惹眼的眉目依旧惹眼英俊。小祖媞的眼睛亮了亮,不自觉地往前走了一步。竹语王姬注意到小祖媞的神色,微微皱眉,移动了两步,挡住了少年太子的脸。

小祖媞愣了一下,但她无所谓,欣赏不着太子,那继续欣赏这株挡着太子的漂亮亹冬花也不是不可以。头顶却被扇子敲了一下:“愣在这里做什么?”小祖媞捂着头轻声嘟囔:“有点疼啊。”三殿下随手胡噜了一下她的发顶,口中淡然地吩咐床前的竹语和侍女们:“你们先下去吧。”

竹语听得此吩咐,不敢违逆,柔柔弱弱地道遵命;但显见得不舍离开,侧身为太子理了理被面,又将太子露在被外的一只手放进了被中,才领着侍女一步三回头地退下了。不过也只退到了床帷外的屏风处,比苔野君和空山老站得还要近一些。

三殿下未同她计较,待床前清出场来,他上前探了探夜华君的脉。小祖媞也装模作样地凑上去,先是猛看了太子两眼过瘾,然后伸出两指搭落在太子眉心。很快,她收回了手,趁三殿下俯身探看太子胸前伤势之际,掩着口踮着脚凑到了他耳边,很小声地说:“小太子的精神力很强大也很稳定,我觉得他不会有事,因为将死之人不可能有这样的精神力。”又安抚地握了握三殿下的手臂,一副“你信我”的表情,“连三哥哥你不要担心。”

三殿下的视线从她握着他手臂的手移到了她的脸上:“你方才调用了法力?”她偷觑他:“呃,你不是说不用重法就可以吗?我可没有用重法。”

三殿下点了点头:“那便好。”

小祖媞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一眼:“那、那你不夸夸我吗?”三殿下好奇:“为什么要夸你?”又问她,“夸你什么?”

她抿了抿嘴:“因为我厉害呀,随便一探就探明白了小太子没大事;我又很懂事了,安慰你不要为他担心。”

“嗯,”看她这样一本正经,三殿下忍不住笑,“你很厉害,又很懂事。”一边不走心地夸着她,一边在床旁坐下了。她一点没看出来三殿下不走心,听到了衷心期待的夸奖,便立刻满意了,也给自己找了个杌凳,偎坐在了三殿下的腿旁。

苔野君隔着珠帘,暗中望了小祖媞好几眼。三殿下并未同他们介绍这漂亮得雌雄莫辨的小公子是谁,故而他心里也没个谱。晶石床四周布了静音术,苔野君看到了两人在说话,却不知他们说的是什么,但透过珠帘,依稀能看到三殿下待那孩子亲和又包容,或许……这小公子,是三殿下的堂表弟之类的?

小祖媞并不知苔野君在观察着自己。此时她偎坐在三殿下腿旁,感觉就这么坐着好像也有点无聊,就把下巴放在了三殿下的腿上,因为这个视角可以让她偷看到帘外那朵青色的亹冬花。

可她却不知她趴在连宋腿上这个动作有多惹人注目。帘外诸人见此,皆流露出惊诧之意,只殷临还算淡定,但目光也有些复杂。不过小祖媞一概没有察觉,只一心一意地欣赏着立在屏风旁的亹冬花。

三殿下注意到了众人的诧异,但他也不太关心,仿佛腿上趴了只狸奴似的,他的表情怡然且淡然,慢条斯理地吩咐空山老:“夜华目前的状况,你说说看吧。”

一身行者打扮的空山老赶紧趋前参拜。

空山老面向三殿下,足禀了一刻钟,将太子殿下的情况禀得很细致。

大意说,太子最初应伤得颇重,但多亏长王姬及时救下了他,又对症给他用了好些天材地宝,让他平稳度过了最危险的时期。而后青鸟族亦将太子看护得好,所以太子目前的状况还不错。至于人为何总不醒,乃因龙体正以温睡自我修复之故。

不过龙体自我修复,是极缓慢的一个过程,少则三五月,多则三五年。当然不能让太子殿下温睡三五年。因此目下,他打算重为太子用药,中断他的自我修复,以外力养其魂体。如此,殿下想必很快便能苏醒。而后再就地调养一阵,应当就无碍了。至于要调养多久,还需待殿下苏醒后再行判断。

三殿下因心中有数,听空山老禀完,面上挺波澜不惊的,倒是青鸟族一派欢天喜地,其中最为激动者当属长王姬竹语。

竹语王姬当场便红了眼眶,若不是三殿下坐在太子床边,就要扑到太子身前了。

“谢天谢地殿下无事,殿下无事便好,无事便好……”说着这话,人一软,竟昏倒在了侍女的怀中。

场面一度混乱。苔野君一边吩咐侍女将长王姬扶去休息,一边汗颜地同三殿下解释:“妹妹她在太子殿下榻前服侍许久,数日没得一个安稳觉,想来是听闻太子殿下无大恙,绷着的精神终于松懈下去,以致晕倒,请殿下万勿见怪。”

三殿下自然不能见怪。

待太子榻前恢复了清静,三殿下又看了会儿青鸟族这几日记录的太子的医案,到戌时了,方由苔野君领路,向青鸟族为他们一行安排的寝殿而去。

苔野君殷勤,差遣了数位美婢前来服侍。但三殿下挑剔,有天步随行时,一向只容天步在他跟前伺候。

天步铺床时,三殿下吩咐了她两句,让她待会儿点个镇静安神的安息香,说小祖媞换了床,可能睡不安稳,昨夜她就睡得不算很安稳。天步领命。

小祖媞神此时在净室中沐浴,殷临在门外照看着她。天步燃了香,来到外间,欲言又止。坐在书桌前写信的三殿下抬头看了她一眼:“想谈青鸟族的事?”

天步的确想同三殿下谈一谈青鸟族,闻言露出忧虑表情:“奴婢是觉得,这青鸟族也忒不老实了。”

三殿下笑了笑:“哦?”

天步看出他是让自己说下去的意思,近前为他倒了杯茶,斟酌道:“若照那苔野君所说,他们果真对我天族尊崇敬仰,别无二心,那便该在见到殿下您之时,便为私藏太子殿下而请罪。可他们却只做出一副我天族恩人的模样,还将空山老请了来,暗示需得让太子殿下在此调养才好。那长王姬又一副痴恋太子殿下之态,做主的苔野君竟也不阻拦,言语间还大有想要促成这桩美事之意。”天步顿了顿,“此前殿下也曾说,青鸟族不一定是想挟恩换取利益,看他们这一番做派,奴婢很是担心,”她锁眉道,“若不是为了换取利益,难道他们是想……换取太子殿下的婚事吗?”

三殿下没有停笔,回她的话模棱两可:“有这个可能,但也未必就是如此。”

天步却已觉得多半就是如此了,不禁冷笑:“有此等野心,那倒是开口求殿下啊,他们倒沉得住气,难道还想等着我们先开口不成?”

三殿下写完了一张纸,另取了一张铺开来:“朝阳谷风景秀丽,他们既诚意请我们小住,那住一阵,在此散散心也不错。”不在意道,“也顺便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沉得住气。”

天步略一思忖:“这倒也是,反正殿下也没什么事,我们自是不着急,此种事,谁先开口谁便被动了。”说到此处,她突然想起来一节,“可祖媞神……不是还在等着帝君他老人家出关吗?万一……”

她这话虽只说了一半,三殿下却已听出了她的意思:“放心,他们拖不了那么久,鄄迩不是那么沉得住气的性子。”

天步怔住:“鄄迩?”这个名字已许多年无人提起,乍然听闻,天步不禁恍惚了一下,“殿下是说那个鄄迩?可这……这同鄄迩又有什么关系?”

狼毫蘸墨,三殿下垂首在信笺上笔走若飞:“我没同你提过么,鄄迩当年离开是回了青鸟族。青鸟族上任王君给她起了个新名字,叫弥暇。”

天步瞳孔猛地一缩,低喃:“弥暇,青鸟族的女君。”她不可置信,“殿下是说,当年的鄄迩,竟是如今青鸟族的弥暇女君?”

三殿下嗯了一声,目光专注于信笺之上,没再说什么话,天步也没再继续问,内心却止不住山呼海啸。

鄄迩,是位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