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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他活着,我才能活下去

夜深人静,巡夜的婆子提着灯笼走过长廊,脚步声在青石板上拖出悠长回响,渐行渐远。

应竹君立于窗前,指尖轻抚心口玉佩,那抹微不可察的碧光早已隐去,却似仍在她眼底留下一道灼痕。

她披衣起身,动作极轻,仿佛怕惊扰了这宅邸中沉睡的魂灵。

柳氏已在外院接应,老管家应伯也依计支开了西跨院附近的守夜杂役——那里本就荒废多年,只说“安置病重少爷”,无人敢近,更无人愿问。

她踏出房门,借着廊下昏黄灯笼的微光穿行回廊。

月色被浮云遮了一半,照得庭院如覆薄霜。

她走得极慢,每一步都踩在阴影交接处,像一只游走于暗夜的孤鹤。

西跨院的门扉早已腐朽,铜环锈迹斑斑。

她伸手推去,门轴发出一声低哑**,如垂死之人喉间最后一口气息。

屋内药香混着霉味扑面而来,浓烈得几乎令人作呕。

墙角蛛网密结,床帐低垂,烛火未点,唯有窗外一线月光斜切进来,落在床榻边缘。

床上那人瘦得只剩一把骨头,青灰面色如同纸扎的人偶,四肢萎缩扭曲,呼吸微弱得几近于无。

可就在她踏入门槛的一瞬,那双原本闭合的眼皮忽然颤动了一下。

应竹君屏住呼吸,缓步上前,在距床三步之处缓缓跪下。

“哥……是我。”

声音很轻,像是怕惊碎一场梦,又像是怕唤醒一具尸骸。

床上男子的眼珠猛地转动,浑浊的瞳孔艰难聚焦,终于锁定了她的脸。

那一瞬间,他的眼眶骤然湿润,泪水顺着鬓角滑落,浸入枕中,无声无息。

她看着他,胸口剧烈起伏。

这不是演戏,不是权谋,而是血肉相连的痛楚——这个被家族抛弃、被世人遗忘的兄长,才是真正的应行之。

而她,夺了他的身份,穿了他的衣冠,即将踏上他永远无法触及的朝堂之路。

“对不起。”她低声说,“但我必须活着,你也要活着……因为你活着,我才能活下去。”

她取出贴身佩戴的青玉佩,轻轻覆上他的手腕。

刹那间,玉佩微震,一道无形之力牵引神识,将她拉入玲珑心窍。

眼前景象骤变。

浩瀚书海铺展无垠,万卷古籍悬浮虚空,金线勾连,流转不息。

中央一座青铜古灯燃着幽蓝火焰,映照出一部残破典籍——《摄魂引·残篇》。

她疾步上前,目光扫过文字,心神凝注。

此术非夺舍篡神,不伤本源,而是以双生血脉为基,借共鸣之法模拟气息、声线、神韵波动。

欲成其效,须知对方记忆片段、行为习惯、情绪反应,缺一则形似神离,极易败露。

她闭目回忆幼时点滴:五岁那年,哥哥在书房跌倒,右眉会微微一挑;七岁读《论语》,念到“君子周而不比”时尾音总爱拖长半拍;受惊时左手必抓被角,哪怕后来手已无力抬起,指尖仍会无意识地蜷缩……

这些细节,曾是兄妹间最寻常不过的印记,如今却成了她活命的关键。

她在意识深处绘制“应行之”的行为模型,将每一个微表情、每一句语气、每一次停顿尽数刻录。

同时默记《摄魂引》口诀与调息节奏,反复演练气息流转路径,直至心神契合,毫无破绽。

良久,她睁开眼,玉佩光芒褪尽,回归温润。

再看向床上兄长时,眼中已无悲戚,唯余坚定。

她俯身,在他耳边低语:“我会替你活下来,也会替你……看看这个世界。”

次日清晨,天光初透。

谢砚端着热水走入偏房,照例为“少爷”擦拭身体。

指尖拂过右手,忽觉一滞——昨夜明明已剪平的指甲,今晨竟生出半分新痕。

他动作一顿,眼神骤冷。

抬眸望向窗外,只见那本该卧床不起的嫡长子,正由婢女搀扶着缓步庭院。

晨风拂动素白衣袍,那人虽仍显虚弱,却脊背挺直,目光清明,行走间步伐稳健,再不见昔日畏光怯语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