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砚盯着那道身影,指节收紧,腰间短剑嗡鸣微震。
“少爷若真醒来……”他唇间逸出一声极轻的呢喃,“第一句话,该唤我‘砚哥哥’才是。”
那是五岁那年,小主人拉着他的手,笑着许下的约定。
此后十年,从未改口。
可今日相见,那人只是淡淡点头,便径直离去。
谢砚立于原地,眸色如冰。
而这场悄然降临的风暴,或许才刚刚掀开一角。
与此同时,东院书房内,应竹君独坐案前,手中捧卷,神色宁静。
窗外鸟鸣清脆,阳光洒落书页,映出一行端正小楷。
无人知晓,她的神识早已进入玲珑心窍——【书海阁】中,时间奔流如江河十倍速前行。
她正以惊人效率速览《礼记正义》《春秋左传》,为即将到来的那一场祭典,默默布局。
她深知——
有些局,现在就必须埋下。夜色如墨,东院书房内一灯如豆。
应竹君端坐案前,手中捧着一卷《礼记正义》,指尖缓缓抚过书页边缘的蝇头小楷。
窗外雨声淅沥,风穿廊而过,吹得烛火摇曳不定,映得她清瘦的侧影在墙上微微晃动,仿佛随时会被黑暗吞噬。
然而,她的神识早已不在现实。
【书海阁】中,时间奔流如江河倒悬,十倍速掠过的光阴里,万卷典籍如星河倾泻。
她立于虚空之中,双目紧闭,心神沉入浩瀚文海——《春秋左传》的权谋机变、《仪礼》的宗法仪轨、《尚书》的祝祷辞章……一页页翻过,一字字铭刻于心。
她的意识如刀锋般锐利,在无数经义间穿行不辍,只为那一日祭典之上,能以“应行之”之名,稳稳站在宗祠中央。
但学识只是基础。
真正的杀招,在于声音。
兄长病体缠绵多年,肺腑衰弱,诵读时气息断续,语调低缓,常有未尽之句便喘息停顿的习惯。
若她出口如常人般流畅清晰,哪怕字字无误,也难逃有心人耳目。
于是,她盘膝而坐,默运《摄魂引·残篇》的心法口诀。
气息自丹田起,经喉轮微颤而出,刻意压低声线,又在关键处加入一丝仿若窒息般的顿挫。
她一遍遍重复祭文开篇:“维年月日,孝嗣孙应某,谨以清酌庶羞,致祭于先祖考妣之灵……”每念一句,便对照记忆中兄长昔日诵读的模样,调整音高、节奏、换气间隙。
镜中倒影忽地开口——
“维年……月日,孝嗣孙应某……”
那声音沙哑微颤,带着久病之人特有的虚弱与克制,尾音轻飘如烟,仿佛下一瞬便会散去。
连她自己都怔了一瞬,指尖冰凉。
像极了。
不是模仿,而是重现。
她睁开眼,眸光幽深如井。
这不仅仅是一场表演,更是一场生死博弈。
一旦在宗祠露馅,不只是身份败露,更是满盘皆输。
王氏一脉虎视眈眈,只等她出错;朝中暗线亦未清除,七皇子尚未登基,却已埋下无数耳目。
她必须完美,完美到连最亲近的人都无法质疑。
正欲再度入定演练,门外传来脚步声。
老管家应伯提着食盒缓步而来,身后跟着两名小厮,皆垂首退至檐下。
他亲自将药膳摆上案几,动作恭敬却不似以往那般疏离。
汤碗热气氤氲,药材苦香弥漫开来。
“少爷近来气色好了些。”他低声说着,布菜的手略显迟滞,“老奴斗胆问一句……您可还记得七岁那年,您偷溜去放河灯,差点掉进荷花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