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竹君心头骤然一紧。
这不是寻常寒暄。
这是试探。
她垂眸,掩住眼中刹那闪过的警觉,随即轻咳两声,嗓音微哑:“你拉我上来后,罚我抄了三遍《弟子规》,还藏了我最爱的泥哨。”
话音落下的瞬间,应伯肩头猛地一颤。
他缓缓抬头,昏黄烛光下,眼角竟泛起一层水光。
“像……太像了……”他喃喃道,声音几不可闻,“当年的事,除了老奴和小姐……再无人知晓。”
应竹君不动声色,只轻轻搅动药羹,目光低垂:“你是府里最疼我的人。”
应伯深深看了她一眼,终是低头退下。
可就在转身刹那,他的脚步顿了顿,袖中手指悄然攥紧——那一声“砚哥哥”,终究没问出口。
他知道有些事不对,但他选择沉默。
而这份沉默,或许比任何言语都更沉重。
夜更深了。
暴雨骤至,雷鸣撕裂天幕,电光如银蛇狂舞,照亮整个丞相府。
一道黑影破雨而入,直扑西跨院。
谢砚浑身湿透,剑未出鞘,却已寒意逼人。
他一脚踹开房门,刀尖直指床上之人,声音冷如霜刃:“你说,我去年送你的松烟墨,为何至今未拆封?”
应竹君早有预料。
真正的应行之从不执笔,那方墨锭一直静静躺在书案暗格中,从未启封。
若她推说遗失或毁坏,反倒可疑。
唯有珍藏,才合情理。
她缓缓起身,动作缓慢却稳定,从怀中取出一方陈旧墨锭,递向烛光。
“我不舍得用。”她嗓音平静,如同细雨落地,“你说这是你攒了三年月钱买的。”
谢砚瞳孔骤缩。
她继续道:“我还记得……那天你在院子里练字,手冻得发紫,却笑着说‘只要少爷能写好一笔楷书,就值了’。”
她顿了顿,指尖抚过墨上刻字——那是她亲手替兄长题的回赠诗句:
“砚存于心,不负故人。”
轰隆——!
一道惊雷劈落屋脊,整座庭院为之震颤。
谢砚手中的剑哐然坠地,溅起水花四溅。
他死死盯着眼前少年,那张苍白脸上,分明写着不属于病弱公子的坚毅与冷静。
那不是怯懦者的目光,而是执棋者俯瞰众生的眼神。
“你……到底是谁?”他声音嘶哑。
应竹君没有回答。
她只是轻轻将墨锭放回枕边,低声道:“我是应行之。是你从小看到大的那个少爷。”
雨声盖过了心跳。
谢砚跪了下来,不是因为屈服,而是因为他忽然明白——
这场风暴,早已开始。
而他,已被卷入其中,无法脱身。
三日后,府中举行小祭,纪念早夭庶子。
按例,由嫡长子代表宣读祝文。
王氏本欲推病弱庶孙代劳,却被应伯抢先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