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液烧过喉咙,像一条火龙直冲进胃里,呛得路明非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淌。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喝酒,是在吞一团烧红的炭。
但他没停,直到杯子空了,才重重地把它“咚”一声砸在桌上,溅起的酒沫星子像是某种悲壮的礼花。
他胡乱抹了把嘴,咧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对面的男人。
楚子航黯淡的瞳孔里,清晰地映出了路明非那张写满“豁出去了”的衰脸。
他沉默地拿起自己的杯子,也跟着一饮而尽。
没有丝毫停顿,动作精准得像是执行了千百遍的程序。
“再……再来!”
路明非抢过酒瓶,手抖得跟得了帕金森似的,又给两个杯子倒满。
“师兄,今儿个不醉不归!谁先趴下谁是孙子!”
他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什么男子气概,什么最后防线,全都在这廉价威士忌的冲刷下变成了狗屁。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陪着这个男人,一起沉下去。
沉到烂醉如泥,沉到人事不省,沉到能把那些该死的记忆暂时忘掉。
楚子航没说话,只是又一杯酒见了底。
“砰!”
又是一记重击,廉价的玻璃杯在桌面上发出垂死的哀鸣。
路明非感觉自己的胃里像有个水泥搅拌机,二十四小时连轴转,把廉价威士忌的灼热、隔夜披萨的酸腐,还有他那点可怜的男子气概,全都搅成了一锅令人作呕的滚烫浆糊。
那股味儿直冲天灵盖,他觉得自己随时会像一条缺氧的鱼一样,从鼻孔里喷出绝望的泡泡。
但他死死憋着。
他怕一吐,就泄了这辈子好不容易鼓起来,唯一一次能昂首挺胸站在楚子航面前的这口气。
今晚,他不是那个在网吧角落靠泡面和可乐苟活的衰仔路明非,他是卡塞尔学院级学员,是楚师兄的陪酒小弟,是铜墙铁壁,是最后一道防线。
虽然……这道防线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决堤了。
他偷偷瞥了一眼对面的男人。
楚子航没看他,只是低着头,又给自己倒满了第三杯,第四杯,第五杯……他的动作精准得像是在给一台精密的杀人机械校准零件,没有一滴酒液溅出,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昏暗的灯光勾勒出他俊美却毫无血色的侧脸,那双黯淡的双眼里,一抹妖异的猩红正在疯狂蔓延、搏动,像是心脏在眼底跳动,那是血统在剧烈的情绪冲击下,濒临崩溃的危险信号。
他像一台设定了“自毁”程序的机器,正在一丝不苟地执行着最后的指令。
“师兄,慢点……这破酒兑了水都上头。”
路明非的嗓子干得像是在吞砂纸,他努力挤出一个贱兮兮的笑容。
“要不……咱换个地方?我知道有家烤串儿,上次老大带我去过,那腰子一绝,而且老板娘贼正点,腿特长……我请!”
“就当……就当提前给你庆祝,庆祝你找回了……嗯,重要的东西?”
他胡言乱语,想用自己那套插科打诨的本事,把这个沉浸在自我毁灭里的男人从深渊里拽出来哪怕一厘米。
哪怕只是让他分神,骂自己一句“无聊”都行。
可楚子航没有回应,只是又一杯酒见了底。
空杯落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是一块墓碑。
“哐当!哐当!哐当!”
又一列货运列车碾过头顶的铁轨,整个酒吧都在这股蛮横的力量下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