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书房里,元载泼墨挥毫,写出四个大字。
“休养生息!”仆固忠婧念出元载写的四个大字,然后笑道:“这四个字似乎意味深长。”
“这四个字念起来容易,想要做到好难啊。”元载放下手中的毛笔,感慨万千。
仆固忠婧点头道:“确实很难。所谓休养生息,意味着必须忍住一切使你冲动的事情。一个清醒的人,必须要装出喝醉的人。不然的话,休养生息无从谈起。”
元载点头:“夫人果然看得透彻。”
“但……”仆固忠婧话锋一转,“夫君似乎认为与其抱残守缺式的休养生息,不如以攻为守的休养生息。”
元载并不正面回答,而是从反问道:“夫人以为我以攻为守的策略,是不是正确呢?”
仆固忠婧笑道:“最好能回答这个问题的人,恐怕是各镇节度使吧。”
元载听了,哈哈大笑。
这时,府内仆人来报说,有宫中来人求见,自称是仙奉骆。
元载和仆固忠婧对视一眼,笑道:“仙奉骆,骆奉仙!看来是陛下有密诏。”于是命下人引骆奉仙进来。
仆固忠婧主动退出书房。
不一会儿,下人领着仙奉骆来到元载的面前。
“果然是上使来到。”元载忙命人给骆奉仙看茶。
骆奉仙叉手道:“打扰到元相清静,还请元相不要见怪。”
元载笑道:“上使奉陛下密诏来见本相,本相岂敢对上使有意见。”
骆奉仙听出元载话里的真诚,便笑道:“陛下听闻元相和汾阳王不和,特派老奴前来为两家和解说项。”
元载跪下,叩谢天恩。然后起身,向骆奉仙道:“实不相瞒,我和汾阳王并没有大的矛盾。只是在国家策略方面有点分歧,都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如此甚好。”骆奉仙道,“老奴也好回去交差。”
元载见茶来了,再请骆奉仙入座。
骆奉仙坦然入座,细品元载命人送来的热茶。
“果然是好茶。”骆奉仙只吃了一口便知好坏,“元相真是个精细人,不管到哪里都要享受好生活。”
元载向下人使了个眼色,然后笑道:“相比于这种茶,我觉得另外一种茶更加有滋有味。”
“哦?还不送来让老奴尝一尝。”骆奉仙来了兴趣。
元载一拍手,下人捧着用绸缎包好的正方形的一包东西,送到骆奉仙眼前。
“果然是好东西。”骆奉仙不用打开都知道货的好坏,“元相真是精细之人,老奴算是开了眼界。”
“公公可回去细品,本相就不当众打开。”元载命人把这包东西交给骆奉仙带来的人手中。又让下人给骆奉仙随性之人给了一些钱,算是辛苦费。
骆奉仙会意,命手下人都出去。
元载低声问道:“公公此来是真的关心本相和汾阳王的关系,还是来试探。”
骆奉仙道:“陛下让老奴来关心元相,并无其他的意思。还请元相不要多想,以免曲解了陛下的美意。”
元载道:“既然陛下只是关心,那本相也无话可说。汾阳王自作主张,害得我丢掉了大好机会,还赔上国库十万匹。想想都来气。”
骆奉仙又好心安慰元载。
元载逐渐消气。
骆奉仙见目的达到,起身告辞道:“老奴还有事,既然目的达到,就此告退。元相不必相送。”
元载亲自送骆奉仙到府门口,然后回书房。
仆固忠婧见到元载,冷声道:“陛下根本不是来关心,而是巴不得你和汾阳王之间有矛盾。”
元载微微一笑道:“夫人果然洞悉世事,看出来了。”
仆固忠婧不解:“既然夫君明知道陛下的用意,却为什么说一些违心的话。”
“有的时候错误的信息,会让人产生错误的判断。”元载语重心长的说道。
仆固忠婧听了,略感惊讶。
故意把自己和汾阳王的矛盾暴露在皇帝面前,这是什么操作?
且说骆奉仙回到宫中,把元载和郭子仪的矛盾悉数禀报,只隐去收钱一事,避而不谈。
代宗听了,抬手让骆奉仙退下。
独孤贵妃看代宗面有喜色,便问道:“将相不和,古之大忌。陛下不忧反喜,这是为什么?”
代宗道:“元载手握四镇重兵,唯一能与之抗衡的只有郭卿家。他们之间产生矛盾,朕当然开心。”
独孤贵妃道:“以前陛下说的每句话,妾身都深感佩服。唯独这句话,妾不敢苟同。”
代宗忙问原因。
独孤贵妃道:“战国时,赵国廉颇和蔺相如将相和,而使赵国强大。今元载兵权在握,却谦谦有礼。而郭子仪敦行仁义,忠心为国。陛下应该大力让他们和好,而不是从中挑拨。如果双方争执,诉诸武力。试问得便宜又是谁?”
一番话,如同醍醐灌顶瞬间浇醒了代宗。
代宗笑道:“非贵妃提醒,朕差点误了大事。”于是下诏,给元载和郭子仪各赐锦缎百匹,以示朝廷的隆恩。
元载入朝谢恩,正好碰见郭子仪。
郭子仪上前和元载打招呼,元载也和他招呼。
“前些日子闹得多有不愉快的地方,还请姑父不要见怪。”元载叉手道。
“侄女婿说得哪里话,我这个做长辈的没个长辈样,还要你多多担待才是。”郭子仪也谦虚起来。
两人边走边说话,转眼到了紫宸殿门口。互相谦让着进殿,朝见代宗。
与此同时,王韫秀在前厅见到了已成婚的二儿子元仲武和他的妻子永清公主。
“听说常衮送给你们夫妻一处宅子,是不是有这件事?”王韫秀问道。
“是有这件事!”元仲武道:“母亲为何问起此事?”
王韫秀道:“立马把宅子退回去。”
元仲武不解道:“母亲容禀,孩儿和永清公主在那座宅子住的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要我搬出来?”
王韫秀因无外人在场,直言道:“因为那座宅子是常衮送给你们,就必须从宅子里搬出来。”
“只不过是一座宅子而已,能有多大的事。”元仲武嘟囔着嘴,意思是不肯从宅院里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