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韫秀冷笑道:“这倒是奇了,长安城除了太子之外最有权势的两个人都来请夫君赴宴。”言下之意,他们都是不安好心。
李清漪道:“越是这个时候,越要提防,受伤的猛虎最是凶残。”
元载深以为然的点头。
然而,送请柬的下人第三次来报。
还没开口,元载便恼怒道:“又是谁来烦我?”
下人道:“广平郡王来访,请将军到前厅一叙。”
“阿兄来了。”李清漪愕然道。
广平郡王李俶来访,是不能不见的。元载披上外套撑着病体,前往前院的正厅和李俶相见。
两人互相见礼,各自入座。
李俶道:“听说妹夫病体沉重,我特来看一看。见到妹夫神色确实需要静养,如果府中缺药可到东宫来取。”
元载叉手谢道:“谢郡王惦记着末将的身体,坦白来说,我还没有到那种重疾缠身的地步,只是偶感风寒罢了。”
李俶道:“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聊的是家长里短。似乎都和时局无关,但元载看得出来李俶言谈举止之间都是话里有话。只不过元载选择装傻充愣,不正面回答。
经过这么多年的历练,元载亦非昔日可比。
却说元载不来赴宴的消息,传到了杨钊的耳朵里。他和他的那帮死党裴柔、吉温等就这事儿商量,态度极为重要。
“元载不来赴宴,我一点都不奇怪。如果他来了,我反而觉得奇怪。”杨钊站起身来,望着门外的一碧如洗的天空。
裴柔道:“不管怎么说,元载如今是左龙武军将军兼飞龙使,不可不提防。我们必须时刻关注他的动向,以防变故发生。”
杨钊笑道:“无妨,有我的好妹妹杨玉璃在那头拴着,料他也不会做出太出格的事情。”
提起杨玉璃,裴柔和吉温都不由得笑出了声。
杨钊道:“如今陛下已老,李林甫也老了。他们的时代终会落幕,但新的时代谁能承前启后呢。这一点,我们必须提早布局。尤其是安禄山,更要多加注意。”
“此人狼子野心,又极会讨好皇帝。”裴柔冷声道,“必须多注意,尤其是李林甫上书朝廷做的蠢事。”
李林甫为了防止在边境立功的臣子到朝廷里,对他构成实质性的威胁。于是上书李隆基提出两点建议,一是边境武将不宜入朝,应该老实的待在边疆。二是建议用蕃将守边,所谓的蕃将大多没文化,不适合出将入相。
这两条都是针对像王忠嗣这样有能力,有文化的将领。随着王忠嗣之死,这两条被无限扩大了。
时间到了十月中旬,李隆基由杨玉环作陪,率文武群臣到宝花园赏菊。元载品秩刚好够资格参与,因此也随着群臣一道前往宝花园。
宝华园是一处的皇家园林,每年李隆基都会让率领文武群臣来赏菊。这是一种帝王权术,给予臣子一种荣耀,达到御下的效果。
元载身体已然痊愈,望着满园晚菊,只觉得心旷神怡。正欣赏之际,却见杨钊手捧图谶跪在御前,自请死罪!
“杨钊平素最贪生怕死,竟然会求死?真是可笑。”元载旁站一边安静的看着杨钊表演,看他到底玩什么花样。
李隆基好奇的问道:“卿家何故自请死罪?”
杨钊泣道:“有人陷害微臣,将此图谶扔在微臣家中。”高高捧起图谶,请皇帝过目。
高力士上前从杨钊手里接过图谶,在李隆基面前展开。
李隆基拿起图谶仔细一看,写着“卯金刀”三个字,不由得心头一惊。
所谓卯金刀,乃是一个姓,姓刘。遥想光武帝登基时,有谶言曰:刘秀发兵捕不道,卯金修德为天子。从此卯金刀就成,刘的另一个代称。
这三个字,更代表造反的意思。
开元二十四年,就有长安醴泉妖人刘志诚打着这个旗号造反。被李隆基下诏平息叛乱,将刘志诚斩首示众。
如此一说,杨钊手捧图谶自请死罪,的确不为过。
不料,李隆基笑道:“此谶语,不正契合贤卿‘钊’字之意嘛,并非刘姓也。贤卿能不暗中烧毁,当众捧出自请死罪,忠心足感上苍。朕今日就赐贤卿一个名字,国忠。以后贤卿就叫杨国忠。”
杨钊兴奋道:“臣谢陛下赐名。”
他就是算准了李隆基疑心是李林甫背后捣鬼,导致贵妃杨玉环被逐。故意来一个自污,让李隆基自然而然的联想到又是李林甫所为。
果然,李隆基不为所察觉的瞥了眼李林甫。
李林甫忙低下头,不敢看李隆基。
元载见到这一幕不由得叹息一声,低头默然不语。
每年到了这个时间,玄宗李隆基和贵妃杨玉环要例行游幸华清宫,同时命杨家各府人等随行。家族众人相约在杨国忠府上集合,元载也赫然在列。
元载不属于杨家,而是李隆基点名的要和杨家一起去。元载本来不想跟去,但李清漪劝他,不可以驳皇帝的面子。元载不得已只好随行,前往杨国忠府上汇合。
等元载到了现场一看,肺都快气炸了。
杨家三位国夫人,杨玉琀、杨玉瑶、杨玉璃,还有杨国忠、杨锜、杨玄璬,竟然在杨国忠府门前争相炫富。用黄金、翡翠装饰车帘,用珍珠、美玉点缀车身。
更可恶的是杨国忠更是拿出朝廷给节度使的旌节,在队伍的最前沿耀武扬威。
元载真的是非常生气,手都快将叱拨赤的缰绳都捏断了。
李清漪见元载怒目圆睁,唯恐他像上次在虢国夫人府一样,策马到他面前,挡住他的视线。
“让开!”元载生气道。
“不让,”李清漪苦口婆心的劝道,“夫君真打算在这个大好的日子里,闹得沸沸扬扬吗!”
元载指着旌节,愤怒道:“这群人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用象征节度使权力的旌节开道。郡主可知有多少大唐热血男儿,都是死在旌节之下。我们就算是不时刻怀念他们,也应该给他们足够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