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元载和李清漪骑着快马飞奔马嵬驿，沿途所见都是逃跑的禁军或者是趁乱逃出的宫女和太监，人人仓皇失色。

元载心下着急，扬鞭拍马，急着赶回马嵬驿平息这场兵变。

当他们快到马嵬驿时，远远瞅见杨国忠的首级被悬挂官驿门一侧，更有禁军手持兵刃围着官驿的大门。口里叫嚣着“诛杀杨贵妃，为国铲除祸患。”声音洪亮，群情激奋。

元载扭头向李清漪道：“郡主速去元家，确认他们有没有事。我去应付兵变，必须在更大的动荡发生前，平息此事。”

元家众人有王韫秀和安太玄在，万无一失。元载这样吩咐其实是支开李清漪，免得太子一系的人出现在马嵬驿，引起朝臣的联想。

李清漪秒懂元载的苦心，点头道：“夫君自己小心，不要逞强。”调转马头，飞奔元家所在的院落。

元载来不及看李清漪远去，便骑马到马嵬驿的大门口。却见禁军人堆里蹲着一个人，正用手抱着头，鲜血从脸上往下流。

“都给我住手！”元载喝止禁军的暴行，翻身下马，穿过禁军的包围来到被打者的面前。

禁军畏惧元载的威势，都退了数步。

被打者得以摆脱挨打的局面，抬头一看，见是来人是元载。仿佛抓到一根救命稻草，哭诉道：“公辅老弟，快救我。”脸上都是血。

元载大怒，回头瞪着禁军，大声质问道：“你们为什么打左相？打人的给我站出来！”声若惊雷，吓得禁军又后退几步。

毕竟长期待在禁军，积威所致，无人敢在元载面前像对待韦见素一样对待他。

韦见素摆手道：“眼下不是追究此事的时候。陛下和陈大将军已经从天宁寺移驾到积香寺暂避风头，并命我和魏方进留在这里善后。没想到……哎哟……”痛得说不出话。

“魏方进呢？”元载忙问。

有禁军将领道：“魏方进乃是奸相杨国忠的亲戚，不忏悔己罪，竟然公然斥责我等是叛逆，被我杀之。”把魏方进的尸身扔在元载的面前。

这个魏方进的确是杨国忠的亲戚，且天生愚钝，全仰仗杨国忠的势力坐上了御史大夫的职位。死便死了，元载也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魏方进的确该死，你们杀得好。”元载评价完，话锋一转：“如今杨国忠及其家族都已覆灭，诸位可以冷静下来，护送陛下西行了吧。要知道叛军就在长安，距离此地不远。”

这时，有禁军士卒道：“请将军替我等做主。我等请命诛杀杨贵妃，无奈陛下不听。”说完，呼啦啦跪倒一片。

这种烫手山芋，元载可不敢接。只得道：“诸位将士请快快起来。我这就去觐见陛下，为诸位说此事。”

禁军士卒不肯起身。

元载心头一紧，意识到自己最害怕的局面出现了。本来寄希望于小范围的解决此事，看来是做不到了。但万不能立马松口，必须要耐心等待时机。

又有禁军士卒道：“我等知道将军与贵妃娘娘关系匪浅，但贵妃娘娘服侍在陛下身侧。我们是出于义愤杀了杨国忠，要是贵妃娘娘进言，我等必死无葬身之地。请将军看在我们可怜的份上，救救我们。”

元载故作无奈的说道：“陛下正值暮年，身边需要贵妃的陪伴。如果听了众位的话，害了贵妃娘娘。我等便是犯了大罪，以下犯上。”

禁军道：“若是不杀贵妃娘娘，我等将死无葬身之地，望将军搭救。”

元载又装出一副深思的样子，最后保证道：“诸位请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多谢元将军！”禁军无不欢呼。

韦见素眼睛瞪得贼大，显然被元载的决定给吓到了。

元载向禁军保证完，回头看着韦见素：“左相在这里不合适，不如随我去积香寺见陛下，把这里的事情告知陛下。”

韦见素心道：“好你个元公辅，分明是想拉我下水。”连忙推辞道：“本相人微言轻，还是不去了。有元将军在，足以玉成此事。”

元载笑了笑，向身后的禁军使了个眼色。

禁军们“踏”的一声上前一步，逼人的气势吓得韦见素浑身发抖。

这帮禁军连杨国忠这样备受皇帝宠爱的大臣都杀，还会在乎多杀一个韦见素。何况韦见素没少挨打，要是元载来晚一步，很可能步了魏方进的后尘。

韦见素被逼无奈，只得道：“我随元将军一同前往。”

元载脸上露出笑容，拉着韦见素的手，举步奔赴坐落在山上的积香寺。

路上，韦见素道：“公辅老弟当真要劝陛下做那种事！这可是以下犯上，将来极有可能被翻旧账。”

这样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确有人做过类似以下犯上的事，结果招致报应。比如三国时期，魏国的成济弑杀魏帝曹髦，被自己的主子司马昭夷灭三族。

元载熟知历史，当然也知道这个典故。反问韦见素：“如果我们不那样做，会微兄以为禁军会轻易罢休？”

韦见素字会微，元载因此这样称呼他，显得亲近。

“哎！想我韦见素满腹经纶，以为能治理国家，没想到反而落到这个下场。”韦见素叹息一声，又道：“公辅老弟是太子的女婿，只怕进言会让陛下怀疑是太子唆使你所为。一旦牵连到太子，情势更加复杂。”

元载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耳。”

韦见素一怔，只得叹息一声。

两人到了积香寺，只见陈玄礼的亲兵戴着青铜面具守卫积香寺。元载刚要开口叫门，却见寺院门大开，从里面走出来了陈舒影。

“元兄，你终于来了。”陈舒影明显松了口气。

元载忙问院中情况，陈舒影回答。

原来自元载去追捕杨国忠等人之后，禁军越闹越凶。不仅杀了魏方进，还打伤了韦见素及一些宣慰的大臣。甚至有危害到皇帝的情况。而天宁寺距离乱兵太近，生怕皇帝受到伤害。

有鉴于此，陈玄礼便带着自己的亲兵，护着皇帝和贵妃从天宁寺的后院溜走，到了积香寺。

但外面的局势愈演愈烈，陈玄礼无力平息暴乱。只得寄希望于元载，苦苦支撑等着他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