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急时刻,李静忠自述道:“殿下的确没有说过不信任郡马的话,全是老奴急功近利,口不择言。”双手被武士押着动弹不得,只得面向李亨道:“老奴拜别太子殿下,来世再为殿下鞍前马后。”
李亨面上不为所动,心里却松了口气:“算你李静忠识相,没有漏了我的底。”
在场其他人神色各异,元载心知太子是在弃车保帅,但是只要能宰了这个日后危害大唐的狗太监,也算是一件歪打正着的好事。
李清漪想着能借李静忠的血,缓和夫君和父亲的关系也不错。
李倓心里最高兴,这下起到了一石二鸟的效用。一是杀了李静忠这个经常在父亲面前进谗言的宦官,为大哥的未来铺平道路。二是拉拢了元载。
张氏心里也活泛起来:“瞧太子殿下的意思,已经没有方才的杀心。两位郡王借告状的机会拉拢了元载,已经板上钉钉。如果李静忠被杀,我在后宫就失去了一大助力。我不妨出面做了这个人情,李静忠必然感激我,还不受我驱使?”
此时,李静忠已经被押到帐篷口。
张氏开口道:“请殿下刀下留人,妾身有话说。”
在场众人无不惊愕,目光齐刷刷的看向张氏。
李亨问道:“爱姬有何话说?”
张氏面对着众人的目光,长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道:“妾身以为李静忠纵然犯下不可饶恕的大错,殿下不应该处死他。”
没等李亨问明原因,李倓不悦道:“不可饶恕的大错,还不处死?难道要无罪释放,留在身边继续自作聪明。”
李亨认为李倓的话有道理,恼怒道:“这个狗奴才居然背着我做那么多错事,叫我如何饶恕他呢!”心里却在想:“你快说几句话,给我个台阶下。断不能因为这件事处死李静忠,没了他,谁来接替元载执掌禁军。”
张氏装作大义凛然的说道:“李静忠服侍殿下有几十年,无一日不尽心竭力。当殿下面临危险之时,他始终守护在殿下身边。好不容易熬到出头之日,行事有些偏激是可以理解。”
李亨沉默不语。
张氏又道:“李静忠为了能达成目标,使用一些非常手段,虽然激烈了点,好歹没有捅出大的篓子。也许是上天庇佑,李静忠没有伤害到元载。上天有好生之德,殿下何不也遵从天意呢。”
李亨还是沉默不语,但时不时瞄一眼元载,看他的表情变化。
遗憾的是元载面无表情。
作为当事人的元载不开口,李亨不好赦免李静忠。
李倓也看出问题的关键,向元载使眼色,逼迫太子杀了李静忠。
短时间内,局面就这样僵住了。
元载内心异常痛苦,如果逼迫太子杀了李静忠,一定会招致太子的记恨。被未来的天子记恨在心,可没有好果子吃。可是如果不杀李静忠,他日李静忠必然成为元载在朝中的一大敌人。
“难道我旁站一步都不行吗?”元载在心里痛苦的想。无意中瞥见身上的铠甲缝隙里露出的符,一下子痴了。
那是平安符,是王韫秀每次在元载出征时到墨阳观里求来的平安符。
每当元载想家的时候就会拿出来,夫妻之情如涓涓溪流般流入心田,暖暖的、很温馨。
想到爱妻王韫秀,就不可避免的想到已经去世的岳父王忠嗣。想到岳父临终时悲情的焚书,多么的愤愤不平。但就算是这样,岳父依旧偷偷上书给太子,让他小心提防自己。
一片爱国至诚,叫人怎能不动容。
罢罢罢……大唐在如此危难的关头,我怎能为了个人的儿女情长,误了大唐平定叛乱的进程。
“殿下,”元载顿了顿咬牙道,“臣婿以为张良娣的话有道理,恳请殿下赦免李静忠的死罪吧。”说完,头重重的磕在地上。
低垂的头,不易看清元载脸上绝望的表情。
在场众人无不震撼,不由得齐刷刷看向元载,却只能看到他微微颤抖的身体。
李亨心中大动,心里叹道:“也不知道元载下了多大的决心,肯放过害他的李静忠。”借坡下驴,故作姿态的呵斥李静忠:“今日看在郡马的面上宽恕你一命,但死罪可免,活罪不饶。”命人将李静忠拉出去打三十军棍,以儆效尤。
帐外,不一会儿传来“啪啪”的打人声,以及李静忠的惨叫声。
元载抬起头来,再度捧着兵符,辞任道:“臣婿的确无法胜任禁军统领,求殿下允许我携全家老小退隐山林。”
这是元载第三遍说这样的话,态度十分的诚恳。
李亨态度依旧,绝不同意元载的辞职。并勉励元载,平息马嵬驿兵变,保护陛下顺利脱离险境。他日平叛成功,功在群臣之上。
元载见自己实在推脱不掉,趁机进言道:“陛下乃是天下之主,断不能在这种情形下逊位。如果被逼逊位,后果会非常严重。别忘了,永王李璘还在江南。”
李亨起初不以为意,心里很是希望老皇帝赶紧让位给他。但听了元载的话,立马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如果在马嵬驿以不正当的手段逼迫老皇帝退位,永王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讨伐他。
这还不要紧。要命的是永王的地盘是江南,那可是赋税重地。
这么一刻,李亨明白了老皇帝的老辣。这是老皇帝给自己弄了一张护身符,确保太子李亨不敢危害其性命。
“贤婿所言在理,”李亨道,“眼下马嵬驿局势凶险,一个不慎,会危及陛下的性命。望贤婿速速回去,平息这场兵变。”
“臣婿遵命。”元载霍然起身,看了眼李清漪。
李清漪会意:“父亲,女儿也随郡马一同回马嵬驿。协助郡马平息兵变,保护陛下安全。”
李亨点头同意。
两人出了中军大帐,迅速离开此地,飞奔马嵬驿。
临行前,元载交代安重璋保护好殿下的安全。听从殿下的安排,不得违抗命令。
李亨听到这话,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