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大部队刚刚起行，就见到当地父老百姓扶老携幼跪在大部队前面，人数之多遮蔽了道路。

他们苦苦哀求皇帝不要离开大唐故土。

元载等的就是这一幕，当即双腿夹了一下马腹，策马徐行向前，到百姓前翻身下了马。

没等他开口，便有人道：“臣等冒死进言，此地乃是大唐的国都，又有先帝的陵墓在此，陛下安忍弃之。”拜伏在地，失声痛哭。

众百姓也跟着哭了起来。

哭声惊动銮驾里的李隆基，他挑开帘子往外看到这一幕，不禁潸然泪下。

李隆基心道：“枉我自诩一代英明之主，却落得进不能平定叛贼，退不能不能保爱妃的地步。只落得仓皇西逃的下场，不亦悲哉。”不顾高力士的劝阻，从銮驾里走出来，在高力士的搀扶下缓缓来到队伍前。

元载回头看见皇帝亲临，心头一紧，担心百姓里有刺客。不禁握紧手中宝剑，等李隆基到时，拦在他的身前不让前进一步。

李隆基柔声道：“元将军让开，让朕和朕的子民亲近一些。”

元载不得已退到一边，紧握剑柄，随时出手。

李隆基来到百姓面前，朗声道：“朕是不会舍弃你们。怎奈贼势汹汹，朕不得不暂避锋芒，再伺机而动。”

有些话原本不应该说出来，但不说出真相恐怕难以离开，李隆基只能说了实话。

有个老汉跻身百姓中，哭求道：“想高祖皇帝起兵并州，创下大唐百年基业，起初也是处处受窘。太宗西征，也两次失败。可见只要坚定决心，便能成功。恳请陛下带我等讨平逆胡安禄山，恢复大唐河山。”

“这……”李隆基见民意不可违，但又无再战的勇气，一时踌躇。

元载可不希望皇帝留在这里，不然下面的剧本该怎么演。

他悄然到李隆基身旁，低声道：“陛下此去扶风路途遥远，必须尽快起程。既然当地百姓扶老携幼前来恳求，不如传旨太子在后宣慰百姓。”

李隆基匆匆瞥了一眼元载，心里隐约觉得这事不对劲，但不好明说。

“留下太子是否妥当？”李隆基意思是再商酌一下。

元载可不会给他思考的时间，又进言道：“太子乃是国之储君，陛下最可靠的臂膀。留下太子安慰百姓，陛下才能脱身西行。拖延下去，事情可不妙。”

拿皇帝自己的生命说事，他方能听的进去。

果不其然，李隆基动摇了，沉思片刻，点头同意。

皇帝转身回銮驾。

百姓都望着他的背影，不知该说什么好。

元载宣布道：“陛下并非弃故土，只是马嵬驿太小无法安置众多将士，无奈前往扶风郡暂歇。为了表示对诸公一片忠心的反馈，陛下特命太子殿下留下。”同时恳请百姓让开道路。

起初百姓都跪着不动，在元载三回五次的恳请下这才起身，退到官道两侧跪送皇帝銮驾。

元载看到百姓脸上的沉痛之色，心道：“或许他们是真的不希望皇帝离开吧。有这样的民心，平定叛乱有希望。”

话说皇帝李隆基的队伍刚离开不久，太子李亨率领殿后禁军来到马嵬驿。听说皇帝已经西行，稍作休息，便起身追赶。

也是刚出马嵬驿，就被父老百姓拦住了去路。

他们的说辞和前面对李隆基的说辞差不多，只是稍微做了一下称呼上的修改。

李亨见了，心道：“俶儿是不是找的人太多了，得花多少钱。”紧接着，故作为难道：“陛下远涉险阻，小王一刻都不忍离开陛下左右。况且尚未面辞陛下，小王不敢擅自行动。既然诸公不忍小王离开，待小王去见过陛下，听候陛下发落。”掩面而泣。

百姓在李俶的暗示下，哪里肯让李亨离开，无不失声痛哭，死也不让李亨离开。

李亨觉得自己演的差不多，该换下一个剧目。扬鞭拍马，策马西行。

这时，李倓出场了。

他一把抓住父亲坐骑的缰绳，进谏道：“逆胡安禄山造反，海内人心不服。现在父亲随陛下入蜀，只会将大好江山拱手让给他人。不如前往朔方，收敛残部，徐图再进。再招郭子仪、李光弼等将勤王，天下事可立定也。”

说得很顺，毕竟台词练了好久。

李亨佯装大怒，扬鞭轻轻地拍打在李倓的身上，喝道：“陛下在蜀，我身为陛下之子不能随侍左右是不孝也。我身为臣子，不追随陛下入蜀是不忠也。汝欲陷我于不忠不义乎！”

李倓死命抓住缰绳，苦苦进谏道：“人子之孝，有大小之分。君臣之义，也有大小之分。父亲所言皆是小孝、小义而已。今逆胡作乱，天下分崩离析。父亲领兵克复两京，扫平宇内是人臣的大义。到那时清扫宫宇，以迎陛下才是人子的大孝。”

李亨再次高高扬起的马鞭，终于放了下来。仰天长叹，对西哭道：“非是儿不能尽忠尽孝，实在是世事如此，不得已而为之。”于是宣慰百姓，告诉他们，自己不会入蜀，而是取道前往朔方，克复两京，还于旧都。

百姓无不欢欣雀跃，高呼太子英明。脸上喜悦之情，不似作伪。

李亨感慨万分，索性不走了，退回到马嵬驿。等李俶回来，再商议下一步行动。

傍晚时分，李俶回来。

他还没躬身施礼，被李亨劈头盖脸一顿数落：“俶儿，我们不是做戏嘛。请这么多人，太费钱了。眼下国库凋敝，得省着点花。”

李俶笑了笑，打趣道：“想不到父亲尚未继位，已经有了仁君之风。”

李亨啐了一口，忍不住笑道：“少贫嘴。我们现在是留下来了，可接下来该怎么办呢？真的要北上朔方？”心里没底。

李俶道：“眼下需做两件事。第一，是将与陛下分道扬镳的事情告知陛下。这件事情，儿去报告陛下为好。”

继续道：“第二，儿得前去想方设法带回妹夫。这有二利，一是我们身边缺乏统兵经验的大将，以妹夫之能足以胜任。二是，飞龙和右龙武军乃是天子禁军，我们指根本挥不动。妹夫经营多年，由他指挥再合适不过。”

李亨点头，深以为然。也意识到李佋的话是对的，元载这么好用，以后得多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