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安思顺在安禄山反叛后,被玄宗召回长安夺了兵权,只挂了个户部尚书的虚衔。他的亲弟弟安元贞也被朝廷下诏,从禁军将领转任到虚职太仆卿。
两兄弟闭门谢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就算是这样,还是被别有用心的人惦记上。
惦记他们的人,很不幸是他们的死敌——哥舒翰。
这位老兄镇守潼关期间,见叛军屡次攻打潼关,都无法突破这道雄关要塞。又见北面的郭子仪、李光弼等将领讨伐叛军进展顺利。雍丘城也在张巡死守之下,叛军进不得半步。
他天真的以为安禄山距离败亡不远了。原本紧张的神经松懈下来,立刻敏锐的发现这是个好事情。
哥舒翰心想,安禄山已然称帝,和唐廷算是彻底的决裂。那么作为安禄山义兄的安思顺就算是反贼的家属,正是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这么大好的公报私仇的机会,可不能轻易放过。
他便拿起笔写了一封密信给杨国忠,在信中请求杨国忠协助他除掉安思顺和安元贞兄弟俩。同时奉上了一封自己伪造的所谓安思顺暗通安禄山的密信,供杨国忠在适当的时机拿出来作证。
信到了杨国忠的手里,掂量了几天,杨国忠决定揣上信进宫试一试。人到了南薰殿的门口,却见高力士就站在门口。大感意外,忙迎上前去。
高力士同样看到杨国忠向他走过来,看杨国忠目光中露出怀疑神色,料想是他认为国家有大事竟然不找他商量,心想:“杨国忠自执政以来,事事都要掺和,欲望太强烈了,也最容易产生怨气。我须得小心应付,不能让他对我产生误解。”主动迎杨国忠。
这让杨国忠受宠若惊,忙叉手道:“高公公亲自相迎,本相实在不敢当。”又问道:“陛下在殿中召见何人?为何让高公公待在外面,不在里面侍候。”
高力士眼珠一转,计上心头,回道:“陛下单独召见右龙武军大将军元载,这会儿正在商议机密大事,杨相公请在外面稍候。”
杨国忠听到“元载”的名字,脸往下一沉。冷冷地“哼”了一声,叫道:“这个元载,仗着是太子和王忠嗣的女婿,稍微有点话语权,竟然就不把我放在眼里。”
他当然不敢骂皇帝,那么元载只好承受这无明业火。
高力士见自己甩锅成功,心里窃喜,从容地道:“陛下对右相和元将军都是一样的看待,不分高低。右相还应心里平坦才是,千万不要因此置气。”
杨国忠要的就是不平等对待,要的就是高元载一头。听了高力士的话,更加气不打一处来。脸色铁青,身体微微颤抖,显然很生气。
高力士见自己拱火成功,也适可而止。
可怜的元载对此并不知情,还在南薰殿里陪着玄宗李隆基下棋。贵妃杨玉环在一旁观战,时不时瞥眼对弈的两人。
“元卿的棋艺是越发的高明咯!朕有些下不过。”玄宗放下手中的白子,望着满盘大半的白子,竟然弃子认输。
元载大感意外,忙跪在玄宗面前,请罪道:“这局是臣输了。臣棋艺不佳,被陛下杀得片甲不留。”
这原本是客气话。
不料,玄宗冷冷地“嗯?”了一声,沉声强调道:“元卿方才说什么?杀得……片甲不留?”
吓得元载虎躯一震,心想:“糟糕!皇帝对这些词汇正好是敏感的时候。”连忙解释道:“臣绝无其他的意思,请陛下明鉴。”
玄宗把玩着手中的棋子,沉声道:“元卿尽忠职守的确难得,但是有些时候太不知道分寸。右龙武军和飞龙禁军都是朕目下需要仰仗的力量,交给元卿似乎显得不合适。”
元载听出弦外之音,忙道:“臣自兼任两职以来,唯恐有所不称职。陛下慧眼如炬点出臣的不足,臣心中感激不尽。请陛下下诏,免去臣上述两职,另择人选。”跪伏在地,不敢抬头。
以前元载也曾经用过以退为进的策略,但是没有奏效。那是因为元载任职时日尚短,朝中人际关系淡薄。这次用同样的策略,元载自信玄宗真不敢把他免职。
玄宗微笑道:“朕只是提醒你一下,并无他意。如今逆胡僭越称帝,正是需要像元卿这样人才的时候,朕是不会做出那种事。”命身边的太监,把元载扶了起来。
又道:“元卿小心职守,千万不要放松警惕。”
元载跪拜称是,见玄宗没有别的事,便从南薰殿退了出来。瞅见杨国忠,从他眼中看出愤恨之色。心想:“我好像没哪里得罪他,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好像把我吃掉一样。”
又看向高力士,从他面上似笑非笑的表情里读出了异常的讯息。心道:“这个高力士该不会故意在制造我和杨国忠的对立,不让相权和兵权合二为一,对皇权构成威胁吧。”
想到这里,元载小心翼翼收起自己的疑惑。笑着迎向杨国忠,想和他打招呼。却换来的是杨国忠的白眼。
杨国忠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高力士紧随其后,进入南薰殿。
只留下元载一个人站在南熏殿外,心情有些郁闷。
天是灰蒙蒙的,给人一种非常压抑的感觉。
当夜,元载便收到了一则消息:玄宗看到杨国忠呈上来的所谓安思顺兄弟和安禄山串通的密信后,勃然大怒,召他们兄弟到殿前问话。
元载一听,大叫不好。殿前问话,又有杨国忠在一旁煽风点火,安思顺兄弟必死无疑。急着命仆人备马,他要进宫劝谏。
还没出屋,就被王韫秀拦住了:“将军自认为能够劝阻陛下不杀安思顺和安元贞兄弟吗?”
元载此时心急如焚,顾不得许多:“就算是不能,也要拼命争取一下。安思顺兄弟始终没有反心,如果冤枉被杀,会让朔方、河西两镇士卒寒心。”
王韫秀拦在屋门前,不让:“你以为要杀他们的人是杨国忠或者是哥舒翰吗?其实都不是,而是陛下!难道你要和陛下辩个是非曲直、黑白分明吗?”
元载跌坐在胡凳上,惊得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