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子奇入城看见被擒的唐军,个个饿得枯瘦如柴,心里震撼无比。当看到张巡之后,立刻下马相迎。
而被俘获的唐军见到张巡,都失声啼哭。
张巡从容对部下们说道:“死是一定的事情,只希望诸位从容面对。黄泉路远,我与诸位一同前往。”
唐军士卒闻言,都憋住哭声,眼神悲伤的望着张巡。
尹子奇听到这话,叹息一声,上前道:“我在城下指挥士卒攻城,听到将军指挥督战时骂声不断,至于这样吗?”
张巡沉声道:“我一心杀贼,只是无力回天罢了。”
尹子奇瞅见张巡的牙齿只有几颗了,心里敬佩。问道:“将军可愿意投降吗?”
张巡不答。
尹子奇懂了,不再询问。又瞅见南霁云在张巡的身后,因此问南霁云愿不愿意投降。
南霁云同样闷声不答。
尹子奇遂将许远、张巡、南霁云、雷万春、姚訚、廉坦等三十六人杀害。
张巡死时只有四十九岁。
他们的故事全部在《新唐书·忠烈传》里,和他们挤在一起同一传记里的还有颜杲卿。
肃宗下诏追赠张巡为扬州大都督、邓国公。许远追赠荆州大都督,图像于凌烟阁。
张镐抵达河南道,闻知睢阳城被破。将闾丘晓招致军前,数落其罪,下令将闾丘晓杖杀。
闾丘晓泣道:“家有老母,求阁老免死。”
张镐冷冷的回道:“王昌龄之亲,谁来奉养?”遂命人将闾丘晓当众杖杀。
三军因此整肃。
张镐率军击退尹子奇收复睢阳,使叛军没有机会南下。
去年的时候,王昌龄因叛乱惦念家中亲戚,从龙标尉的任上冒险回家探望。在路过濠州的时候遇到了闾丘晓,因闾丘晓嫉贤妒能,而惨遭闾丘晓杀害。
寒雨连江夜入吴,平明送客楚山孤。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写出这样诗句的人,从此成为绝唱!
江淮方面自有张镐统领各节度使料理,唐军主要的心思是在收复东都洛阳。
严庄知道安危时刻在此一战,遂将手下能调动的所有兵将都调集到洛阳,亲自统帅这批士兵,进抵陕郡以据唐军。
唐军在潼关经过数日的休整,也开始向东进军,抵达曲沃。
郭子仪升帐议事,向元载道:“叛军虽然四处受阻,但实力不容小觑。再加上严庄调集重兵守洛阳,公辅可有良策破之。”
元载道:“叛军大多是胡人,对回纥的忌惮胜过官军。大帅想要破敌,还是要在这上面做文章。”
郭子仪追问道:“计将安出?”
元载道:“敌人可以诱敌深入,我等也可以。反正他们轻视官军,我们可以诈做败退,诱敌深入。”
郭子仪哈哈大笑:“公辅用兵,越来越娴熟了。”
元载连忙自谦。
郭子仪当即排兵布阵,以元载所部兵马混同叶护太子率领的回纥骑兵躲在南山的里面,李嗣业率领安西兵马为前锋,仆固怀恩为左翼,浑释之为右翼。自领中军,迎战叛军。
次日,两军对阵。
元载和叶护太子领兵躲在山麓里,静等着信号。
“妹夫在想什么呢?”叶护太子见元载眼神深邃,好奇的问道。
“我在想叶护太子是不是要劫掠洛阳!”元载回答的很直接。
叶护太子先是一怔,继而笑道:“这件事情可不是我能做得了主,草原以强者为尊,他们只听强者的言语。”
元载笑道:“这不是理由,真正的理由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叶护太子笑而不语。
元载也笑道:“如果有一天你我为敌,那时鹿死谁手呢!”
叶护太子笑道:“我真的不希望到那一天。”
此时,信号来了。
叛军已经被唐军钓鱼似的诱敌深入,制造了机会。
元载抓住机会,率军同叶护太子一道猛攻叛军的一侧。
叛军在唐军和回纥军的夹击下溃不成军,往东逃窜。
唐军进驻陕郡,距离洛阳十分的接近。
郭子仪命元载率领所部兵马,追击叛军。
此时的洛阳闻知唐军即将到来,顿时陷入一片大乱。
叛军惊慌失措,而官员皆战战兢兢。
安庆绪终于从美梦中醒来,焦急的等待着严庄的回来。
就在被唐军击败的当日夜里,严庄率领张通儒等残兵败将退归洛阳,随即入宫觐见安庆绪。
安庆绪仿佛抓到一根救命稻草,急忙问策:“大夫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如之奈何?”
严庄眼珠一转,答道:“情况紧急,陛下可速带人离开洛阳投河北。先帝在河北经营多年,陛下前往一定能够东山再起。”
“好好好,如此甚好。”安庆绪心里觉得稍安,忽然想到一件事:“洛阳谁来镇守?”
“老臣愿留守洛阳。”严庄道。
严庄主动请缨,令安庆绪大为感动。
“大夫是朕的左右臂,怎么能让大夫留守呢?”安庆绪感动之余,心里还有些舍不得。
严庄急于脱身,佯装大义凛然的样子说道:“如今唐军兵锋正盛,洛阳若不留大将迟缓唐军,陛下则很有可能被追上。老臣受两朝厚恩,自当以死相报。”
安庆绪轻叹一声,点头答应严庄留下来。
严庄退下后,高尚谏道:“陛下不可让严庄留在洛阳,如果留下,肯定投敌。”
安庆绪喝道:“朕与大夫情意深重,非卿所能尽知也。”
高尚默然不语。
次日,也就是十月十六日早晨。
安庆绪率领残兵退出洛阳,逃往河北。临走之时,将哥舒翰等三十六名俘虏的唐军将领,尽数杀害。
元载对此一无所知,完全没想到安庆绪跑路的觉悟和速度,竟然同玄宗当年一模一样。
等队伍休整后,准备进兵洛阳的时候,却接到严庄的使者,声称愿意献出洛阳。
元载手按着唐刀,冷声的问来使:“严庄献出洛阳,是好意还是歹意?”
“严庄原是大唐忠良之后,因屈服于逆胡安禄山的淫威,迫不得已追随左右。人虽在叛军,心却在大唐。逆胡安庆绪率众逃亡河北,留严庄镇守洛阳。严庄忍辱负重多年,终于有机会证明自己的赤胆忠心。望将军勿多心。”
严庄使者的话几乎是滴水不漏。
这令元载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