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见素到来时,元载却摆出了很大的阵仗欢迎他。
并且设宴款待他。
席上,元载问起朝廷的近况。
韦见素道:“自房琯被贬,太上皇所任命的宰相被一扫而空。我有自知之明,自请做了太子太师。若不是老弟你在陇右闹得这么欢,我还不会过来呢。”
肃宗免相,这早在元载的预料之中。
太上皇本来就是想利用这些宰相,某种程度上牵制肃宗。
把这些埋在朝廷里的毒刺一根根拔除,很有必要。
元载反而关心另外一件事:“邺郡方面,朝廷筹备的如何?”
韦见素如实道:“朝廷以鱼朝恩为任观军容宣慰处置使等职,负责监领包括郭节度在内的九个节度使的数十万大军。”
“什么?”元载吃惊不小,“观军容宣慰处置使!”
“不怪你没听过,这是陛下新设的职务。”
“主帅呢?”
“主帅?没有啊。”
“胡闹!”元载气愤的一拍桌子,在屋里徘徊好一阵。
元载越想越气,向韦见素抱怨道:“三军怎么可以没有元帅!九路大军围困邺郡,如果被史思明瞅准机会,一切都完了。”
韦见素默然不语。
这件事情朝臣中反对的不在少数,但肃宗坚持要这么做。
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肃宗这是不希望已成为皇太子的李豫或者是副元帅郭子仪立下盖世奇功,反过来威胁到他的帝位。
犹豫就会被败北。
元载远在陇右,又要抵御吐蕃的入侵,只能仰天长叹。
宴席过后,元载神秘兮兮的告诉韦见素,要带他见一样“宝贝”。
韦见素不明所以,只能跟着元载走。
当他们经过重重关卡,来到现场之后,韦见素顿时傻了眼。
只见工人们打着赤膊都在按照流程干活,每个人手中活计不同。有人打铁,有人拉风箱,有人制作奇怪的木质物件,有人在用油打磨。
互不干涉,各司其职。
“早听说公辅有秘密武器,难道就是在这里生产不成?”韦见素瞪大了眼,东张西望。
这些都是他生平所见。
元载笑道:“这只是一部分而已,真的大家伙还在后面呢!”
韦见素催促道:“快到我去看。”有些迫不及待。
元载领着韦见素离开二号军械所,来到了一片大空地。
元伯和早在那里等候,见他们来了忙上前,并向他们行礼。
“准备好了吗?”元载问道。
“一切都准备就绪,只等父亲和伯父到了。”元伯和笑道。
“那就开始吧。”
“是。”
元伯和命士兵抬出一个很粗的圆筒,前端和最末端用铁制的爪子。爪子被踩进地里面,固定好圆筒。
这时,元载给了韦见素两个棉花,让他塞耳朵。
韦见素照做了。
元伯和举起火把,点燃了引线。
引线一路往圆筒末端烧,直到烧到了尽头。只听“轰”的一声,对面远处的山上一块巨石瞬间崩成粉碎。
韦见素吓得跌坐在了地上,目瞪口呆。
“这……这……到底是什么?”韦见素说话都结巴了。
“这是我制造的火炮,名字叫虎蹲炮。”元载不好意思说是自己发明的,只说是制造。
虎蹲炮是一款在明嘉靖年间生产出来的火炮,非常便于山地作战。该炮重量轻便于携带,用骡马就能轻松的拉走。而缺点是射程短,威力也比不过重炮。
元载从小耳润目染戚家军的英雄事迹,对戚继光如何使用火炮等热兵器,充满了好奇。
没想到有一天能真的派上用场。
韦见素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笑道:“老弟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大唐有了这样的神兵利器,一定能够早日平息干戈。”
元载却没有韦见素那么乐观,说道:“神兵利刃,终究是要看用的人。如果执迷于这些威力巨大的兵器,并妄想统一天下,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韦见素深以为然的点头。
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这么多的人力物力,朝廷供给的粮草也有限。将军是怎么做到粮草充足,大笔的金钱来筹措这么大批量的铁?”韦见素问道。
有道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说的是后勤很重要,只有后勤管理好了,才有可能打仗。
元载笑了笑:“第一,我会抢。我专门组建了一支适应山地的队伍,吐蕃有什么我就抢什么,也不挑食。”
韦见素不禁眉头一皱,这不是草原蛮夷的做法?
本能的觉得不妥,又不忍打断。
元载又道:“我已经聘请了一位很了不起的支度之才,到我帐下听用。”
“谁?”韦见素更加好奇。
“杨炎。”元载道。
“杨炎?”韦见素从没有听说过。
杨炎这位后世闻名的两税法开创者,大唐德宗年间的宰相,此时还只是吕崇贲麾下的掌书记。
贵为宰相的韦见素,自然无从知晓。
而元载早知道杨炎的大名,也和吕崇贲认识,在前往陇右上任的时候,就写书信请吕崇贲忍痛割爱,允许杨炎到麾下听用。
吕崇贲不敢不从,于是命杨炎前往陇右。
收复鄯州不久,杨炎抵达鄯州城,被元载任命为支度判官,专门负责钱粮的筹措和供给。
这位极其擅长理财的杨炎,发挥了自己的作用。让元载以战养战,囤粮备战的思想得到贯彻实施。
韦见素终于弄懂了元载为什么一拖再拖,就是不和吐蕃议和。一方面的确是为了占据主动权,另一方面就是干这种在韦见素眼中的“脏活儿”。
随着韦见素到来,元载不得不暂时和吐蕃议和。
双方达成协议,互不侵犯。
韦见素见自己目的达成,便动身离开。
临行前,元载叮嘱道:“到了朝中,千万不要多谈虎蹲炮的事情。有些事,不是越早拿出来越好。”
韦见素道:“老弟尽管放心,这里面的轻重,我还是懂的。”
“清风万里送故人,愿兄路上一路顺风。”元载举杯祝道。
“他朝平定天下时,勿忘故人坟前一炷香。”韦见素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元载同饮。
韦见素回朝后,果然绝口不提此事。上元元年,韦见素以患有足疾为由,上表请求退休,得到唐肃宗的批准。
宝应元年十二月,韦见素病逝,终年七十六岁。
次年,安史之乱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