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承嗣应了一声“是”之后,想不通元载为什么要说那句话。又问道:“元相要末将做什么事?”
元载笑道:“虽然我还没得到你们的排兵布阵的情报,却不难推出。以田将军的聪明,一定会在史朝义面前主动请缨担任前锋。再来见本相,告知叛军的情报,作为退身步。”
田承嗣大惊失色,没想到自己的心思这么容易就被看穿。
他毕竟是沙场宿将,立马调整好情绪。叉手道:“元相果然厉害。不知末将要如何配合最好?”
元载笑道:“你的原意是只要和我军接战就撤退,使得史朝义的兵马受到影响而败退。但……”故意停下不说。
田承嗣正竖起耳朵听,听到这声“但”字,如琴弦断裂,心头一震。
任你城府再怎么深,也会感到害怕。
因为在元载面前,田承嗣感觉自己就像一张白纸。
元载瞥见田承嗣的神色,自认达到目的,便继续道:“你这样做,是瞒不住史朝义及部下骆悦。”
田承嗣身体一颤,眼神里闪过一抹惊慌。
片刻后,田承嗣叉手道:“请元相指点迷津。”
元载这次却很直接,说道:“你要把你麾下那些不太听命于你的人,摆出来被我杀死。再佯装败退,但不要直接退守魏州。”
“退守哪里?”田承嗣问道。
“贝州!”元载道。
“这……”田承嗣不愿舍弃自己的根据地,又不敢直言,踌躇不决。
元载却仿佛看穿他的心思,笑道:“兵败如山倒,倘若你退守魏州。你认为史朝义跟还是不跟呢?再者,你曾经是安禄山主攻南阳的统帅,如果功劳过于小,结局又会如何呢?”
田承嗣脑筋转的飞快,只得答应了元载的要求。
趁着夜色正浓,田承嗣悄无声息的回到卫州城外的兵营内。
田华一直在营中等父亲归来,见到田承嗣进帐时,忙起身相迎。
“父亲此行收获如何?”田华问道。
田承嗣身上都在颤抖,急命田华出去给他弄一杯安神镇定的茶。
田华按照父亲的吩咐,弄来茶。
田承嗣一饮而尽,大口的喘气。
“父亲?”田华第一次看到父亲这样,感到惊讶。
“我没事。”田承嗣道,“元载果真可怕,竟然将为父每一步都看透。甚至不用言语威胁,就让我自动放弃一半兵力和魏州。”
“放弃魏州!”田华大惊失色。
田承嗣长吁了一口气,说道:“为了我们家族的长存,牺牲在所难免。”
田华有些不舍道:“如果放弃大半兵力和魏州,我们再没有资本向朝廷讨价。”
田承嗣苦笑道:“有元载在,我们永远没有资本向朝廷讨价还价。”
田华没想到一向自信的父亲,只单单见了元载一面,便到了这个地步。
那个元载又是什么人呢?
次日一早,唐军诸将齐聚中军帅帐候命。
元载道:“叛军已是强弩之末,再难为祸。我军这一战就让叛军损失大半,把他往自己的老巢驱赶。”接着排兵布阵。
以仆固怀恩的朔方军为前军,李光弼的兵马为左翼,浑释之为右翼,白孝德的镇西兵马为后军,元载自领其余诸将为中军,屯兵于卫州城外的一座小山坡上。
茫茫草原上,两军摆开阵势。
骆悦见元载如此布局,向史朝义建议道:“仆固怀恩的朔方军战力很强,不可与之正面交锋,左翼是李光弼也不可进攻。只有浑释之的右翼兵力较弱,不如集中兵力进攻右翼。”
史朝义听了,便下令让田承嗣主动进攻唐军右翼。
田承嗣暗骂了史朝义一声“笨蛋”,率军进攻浑释之所部兵马。
战端一开,登时战鼓震天,扬尘四起。
浑释之派自己的儿子浑瑊为前锋,抵住田承嗣的进攻。
田承嗣本就无心恋战,便向史朝义求救。
史朝义不知是计,亲自领军协助田承嗣进攻浑释之的兵马。
元载得知史朝义的举动,下令道:“命李忠臣的神策军立即支援浑释之。”同时亲自指挥中军,从中间分开叛军。
李忠臣以逸待劳,从田承嗣的左翼进攻。与浑释之一道,夹击田承嗣的叛军。
与此同时,左翼的李光弼率领唐军,击溃了阿史那从礼所率的叛军,并且朝着史朝义所领的中军移动。
元载笑道:“叛军无能为力了。”令旗一挥,催动三军猛攻。
叛军全线崩溃。
史朝义只得率军撤退,与田承嗣合兵一处,往魏州方向逃跑。
不想,半路上又遭到薛嵩所率相州兵马的拦截,损失大半。
史朝义还想往魏州逃。
田承嗣建议道:“魏州已无法抵挡住唐军进攻的锋芒,不如弃守魏州,直奔贝州再做打算。”
史朝义一听,惊道:“田将军难道舍得魏州吗?”
田承嗣当然舍不得,但为了以后打算,忍痛道:“唐军锋芒太露,我等若是不主动撤退,难以取胜。为陛下大业着想,理应主动撤退。”
史朝义激动的说道:“田将军果然是忠臣,等到朕这次缓过来劲儿,必定重赏田将军。”
田承嗣谢恩。
于是,史朝义不去魏州,而是直奔贝州。
元载趁机收复卫州和魏州,并驻军在魏州。
薛嵩看大唐大局已定,再也不犹豫。手捧户籍名册和金印,来到魏州。
元载听说薛嵩来了,亲自出城相迎。
见到薛嵩,元载就高兴的说道:“堂兄能顺应时势,率众来降实在是太好。”并拉着薛嵩,要一起进城。
薛嵩退后一步,叉手道:“末将乃是降臣,怎敢与元相并列而行。”
元载笑道:“我与足下乃是亲戚,足下是薛瑶英的堂兄就是我的堂兄,一起进城又何妨?”执意拉着薛嵩进城。
薛嵩看到那些唐将眼神中透露的冷峻眼神,心里惴惴不安。
到了府上,元载下令设宴,为薛嵩接风洗尘。
薛嵩却突然跪在元载面前,叩首道:“末将原是忠良之后,不得已降贼。如今有幸归唐,愿意让出相州节度使之位。解甲归田,享受天伦之乐。”
唐将面面相觑,都看元载怎么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