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代宗大历二年开年以来，接连是国家庆典、传统节日，元载一直忙到二月份才闲下来。

这一日，元载和王韫秀夫妻俩受到回朝述职的郭子仪邀请，前往汾阳王府叙旧。

一辆翠盖珠缨八宝车在全身披挂士兵的护卫下，正朝着汾阳王府前行。

车里，元载和王韫秀并肩而坐。

两人在车里身躯摇摇晃晃，眼里还有些期待。

自从郭暧和升平公主，元仲武和永清公主成亲之后，元郭两家亲上加亲，成为了炙手可热的大家族。

但元载最近却显得闷闷不乐。

王韫秀瞥见元载的脸色，便问道：“夫君面色不是很好，是不是最近太忙，身体还没有恢复。”

元载苦笑道：“我只是想到玄宗朝的杨家和李家，不由得为未来感到担心。”

王韫秀安慰道：“夫君不用太担心。昔日王谢世家何等荣耀，何曾想今日已经鲜有声名。元家注定要消失，夫君只需要努力做好自己即可。”

元载听了，笑道：“贤妻之言，让我茅塞顿开。”

此时杨朝晟在外面说，汾阳王府到了。

元载和王韫秀下了马车，正好看到郭家的长子郭曜和爱子郭暧。他们作为郭家的晚辈，在门口迎接元载夫妇。

郭曜叉手道：“父亲和母亲在前厅等着姐姐和姑爷，请随我进来。”

元载叉手回礼：“有劳郭太保。”

郭曜如今官居太子太保，辅佐皇太子李适。在郭子仪诸子之中最是谨慎，颇有乃父之风。

由他和郭暧领路，引着元载和王韫秀到了前厅。

郭子仪和夫人王氏端坐在主位，目视着他们进来。

元载和王韫秀跪在郭子仪夫妇面前，一脸微笑的磕头，口称“姑父、姑母”。

郭子仪和夫人王氏起身，分别将元载和王韫秀扶起。

王夫人拉着王韫秀问东问西，很是亲热。

元载和郭子仪见面，互相问候。

郭子仪关心的道：“老夫去年在边关镇守，听说你受了伤，不知道伤势如何？”

元载谢道：“已好了许多。只是最近身体一旦遇到阴雨连绵的天气，就感觉有些难受。”

郭子仪轻叹一声，感同身受的说道：“我也是这样。你我都是武将，常年征战在外，已经一身是病。如果有可能的话，希望能够解甲归田。”

元载笑了笑：“有郭老令公在，大唐北境安宁。要是离开了，那北疆就麻烦。”

郭子仪摆了摆手道：“大唐是因为有你元载在，外族和有野心的节度使都不敢轻举妄动。”

两人边说话，边到了后堂的餐桌前。

因元载和王韫秀是客人，所以围着桌坐着。郭曜和郭暧只能站在一旁，郭暧显得有些不耐烦。

一家人围着桌团团而坐，互相敬酒。

元载瞥见郭暧的不耐，心道：“到底是年轻气盛，听到姑父夸我，便有些忍不住了。”

郭子仪看到元载正在看郭暧，也明白了元载的心思。却道：“不要旁观左右，咱们喝酒。”

话音刚落，便听到一声轻哼，唬得郭子仪身体一颤。

元载捂嘴偷笑，却无意中瞥到王韫秀“善意”的眼神，也笑不出来了。

宴席结束，王夫人和王韫秀姑侄俩自去内院说话。郭子仪则是邀请元载到花园里闲逛，郭曜和郭暧兄弟没有跟随。

这也是郭子仪的意思。

郭子仪道：“你似乎看出你的这些弟弟们都不肖，只是没有说出来罢了。”

元载连忙否认道：“姑父就爱开玩笑，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欸，你目光如炬，断不会看错。”郭子仪一口咬定，元载就是这个意思。

“这……”元载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不料，郭子仪长叹道：“非我醉意，而是确实如此。还记得我在河中的时候，妻子的乳母之子在军中策马驰骋，被都虞侯依法处斩。诸子都在我面前苦苦哀求，要求治都虞侯的罪。”

元载瞬间想起自己在西域的时候，遇到高仙芝的乳母之子也是胡作非为。被封常清一刀结果，而高仙芝并没有见责。

“子仪诸子不喜都虞侯之刚正不阿，反而悲乳母之子的死。将来绝对不会有大的出息，只怕还会因此蒙祸。”郭子仪满头白发，眼神竟隐隐有悲意。

郭子仪今年六十九岁，虚岁七十。

古人称七十岁是杖国之年，也是年纪很大了。

元载心中没来由的感到凄凉，沉声道：“姑父请放心，只要有我在，断不会让他们受了委屈。”

郭子仪感激的看了眼元载，无数话语都压在了心头。

别了姑父姑母，元载和王韫秀乘车回府。

在路上，王韫秀用手绢擦泪，边哭边道：“以前从来没有听姑母说出那么多感性的话，今天听到好意外。心里总有种不安的感觉，你说会不会不吉利。”

元载摇头道：“你就把心放肚子里，他们一定会长命百岁。”

历史上郭子仪可是在德宗年间才去世，他死了之后被压抑许久的朔方军事集团爆发了兵变，史称泾原兵变。

如今朔方军在元载的手中，应该不会有历史重演吧。

回府后，当夜元载在王韫秀房中休息。

次日一早，天还没亮。

丫鬟急匆匆的进来，向元载道：“主人，出大事了！”

元载迷迷糊糊的醒来，揉着眼睛问她出了什么事？

丫鬟道：“昨天晚上的时候，驸马和升平公主吵起来，驸马失手打了公主一巴掌。如今闹到陛下面前，求着陛下为他做主。”

元载一下子醒了。

王韫秀猜测道：“郭暧打了公主，恐怕要遭到陛下责怪。”

元载却摇了摇头道：“不仅不会，陛下还会安慰郭家父子。”

王韫秀一怔，立马反应过来。叹道：“如果真是那样，郭家就危险了。”

随后发生的事情，历史上有记载。代宗当时说：“不痴不聋，不作家翁。”作为和解之言，不再追究郭暧的罪责。

郭子仪吓得半死，虽然代宗不追究此事，还是狠狠的责打了郭暧五十军棍。

历史可没有书籍记载的那么脉脉温情，代宗表面笑呵呵，其实是忌惮郭子仪在军中的势力。但他也不那么忌惮，因为有元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