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一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等他翌日早晨睁开双眼的时候发现身边的梁叔已然不在，老屋墩除了他以外，没有其他人。

他郁闷中迅速穿好衣服，回到家，发现父亲、梁叔和李奶奶已然坐在了店里，四方桌子上尚且还泡好了一壶热茶。

时间刚刚七点，外面的雪还在下，与昨天比起来，却是小了些，他洗漱完，对着镜子左看右看，终是摸了摸下巴的清胡渣，一阵默然。

只是当他开门的一瞬间，却是陡然脸色胀的通红，额头的冷汗瞬间便透出表皮，那通红之色转瞬便转变为苍白，闻一刀迅速弓着腰，使劲狠狠将卫生间的门又快速带上，哗啦一声响，终是受不了颓然坐在了地上……

忍受不住胸口的刺痛，仿佛那里的所有器官像是完全纠在了一起，闻一刀浑身如同抽搐般微微颤抖，因为忍受那等痛苦而显得手臂上额头上的青筋四起……

卫生间不知为何传出了一声沉闷的低吼声……

闻父脸色一变，梁凉紧接着迅速起身，二人快速朝着后面跑去，吼声惊醒了很多人，梁雅晴揉着稀疏的睡眼打开房门郁闷道“大早上的，鬼叫什么啊……”身后床上的张晶晶则是摸了摸肚子，脸上显得有些害怕，仿若当初闻母那时候一样……

闻一刀打开卫生间门，见父亲、梁叔和梁雅晴都或近或远的或担忧或郁闷的看着这里，顿时微微好笑道“你们干嘛啊？”

闻父上前皱眉轻声道“怎么了？”

梁雅晴不管不顾翻着白眼道“你一大早鬼叫什么啊，还让不让人睡了……”

梁凉亦是透出担忧的神情，有心想说说梁雅晴，但见到闻一刀摇了摇头，摊着双手一脸郁闷道“刚正上大号，那个啥，纸掉了进去……”

梁雅晴顿时瞪大眼睛嫌弃道“真恶心……”说完就一路小跑了回去，还不忘将门给带上。

闻父挤出一丝笑容，显得如释重负，唯独梁凉仍旧紧锁着眉头，拍了拍闻一刀的肩膀道“真没事吧？”

“真没事，还好我手快，把厕纸捡了起来……”

梁凉没有说话，只是与闻父对上一个隐晦的眼神。

回到小卖部，闻一刀哈出一口热气道“爹，有哪些东西要送？”

“一刀，爹跟你一起去吧，我把你捎到街上，你买些早点回来，厨房里我已经煮了些粥，到时候让大伙儿一起就着吃……”

闻一刀活动了下脑袋，思索了片刻便仍旧微笑道“也行……”

他自己似乎根本没意识到，脸上的那张有些假的笑脸，在今天早上似乎多了些，以至于让别人感觉到很突兀，很不正常。

车子大修了一次，发动机的声响显得更大了些，如同拖拉机一般沿路发出“哒哒哒”的声音，闻一刀坐在副驾驶不断重复道“还是我去吧，家里的那几位我都不熟，待着不自在……”

理儿是这个理儿，闻父自然也知道，但一想到早上儿子的那声闷吼，有心问，终究是压在心里淡淡道“昨天本来也是想着让你去的，但今早想了想还是觉得我自个儿去吧，店里的那些账以前都是晶晶算的，你知道你爹对那些数字很头疼，这个苦差事就交给你来做吧……好了，下车吧，记得顺带买点咸菜，别的你自己看着买，这里走回去也不远，你就招待下他们……”

闻一刀挥了挥手，示意父亲开车开慢点，这才关上车门，待车子走远这才朝着四周望去，还不忘小声嘀咕道“早知道这样就自己骑摩托来了……”

村落里的小街道像这个点逛街的基本都是上了年纪的大妈大爷，年轻人不说没有，但绝对多不到哪里去，天空慢慢悠悠的飘散着雪花，虽说落在身上不会立马浸湿袄子，但也是需要排掉的，闻一刀可不管这些，他双手插在口袋里，迅速朝着卖早餐的地方跑去……

今儿个是腊月二十三，春历中的小年，但上街买早餐的人却是格外的多，好在闻一刀个子较高，扎在人堆里伸出头也能够到前面些。

农村里不比都市，买东西得排队，在农村，排队是不可能的，基本都是咋咋呼呼那一种，尤其是些大妈大爷，东西买不买先不说，但是说话唠嗑儿拉感情聊八卦却是得必须进行的，老板也是个会做生意的主，虽说忙的要死要活，但仍旧赔笑着有一句每一句的搭着话，时不时遇到熟人还会送上个把油条包子啥的。

闻一刀仗着自己个子手长脚长的，很快便买好了不少早点，然后又去隔壁买了些咸菜，这才准备回转。

雪地里不断留下深深的脚印，然后又被雪花掩埋，闻一刀不厌其烦的拍打着头上身上的落雪，一步一步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说起来，和筱雨姐一起，还没见过雪呢……”

闻一刀苦涩一笑，却是心中万分矛盾，那个女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么长时间，始终不回自己电话，不回短信，若非晏艳说她一直在家，万事都挺好的，他都恨不得直接跑去看上一眼才放心。

难道说女人都是这么个臭德行？姑姑是那样，现在她也是那样，闻一刀叹了口气，似乎都能感觉呼出的是一口火气，捂着早点的手终是抽了一支出来，他拿出电话，发了个信息过去……

是不是石沉大海他不知道，但每天的短信到目前为止，都是没有回复的，今天是小年，应该会回的吧，闻一刀想她了。

这一段路，本十分好走，骑摩托过去十几分钟，走路也就半个小时左右，但或许是因为下雪的缘故，等闻一刀到家的时候已然快要九点钟了，他略带歉意的赶忙去了厨房，将那些已经冷的早点重新热一遍，这才喊人吃饭。

吃完饭后梁凉帮着闻一刀一起裁剪黄纸铸纸钱，他做事认真仔细，没一个边边角角都会反复对着确认大小是否一样，闻一刀见他这般问道“梁叔，你什么时候开始裁纸钱的？”

“十一二岁的时候……”梁凉敲着钱印，一边继续道“我们那会儿都是孩子来做，当爹的当父亲的这个时候基本都还在地里田里干活……”

“哦……”闻一刀苦笑道“我是十五岁开始的，记得特别清楚，那时候念高中，母亲病了，没办法，父亲忙着这里那里，只能我来了，还记得当时弄的那叫一个糟，幸好我爹没怎么说我……那会估计也是没时间说我吧，要是小时候那会，搞不好就会横眉冷对，或者直接上来一颗栗子……”

梁凉放下手中的纸钱，叹了口气道“其实，我挺佩服你爹的……”

“为什么？”

梁凉淡笑道“你爹比我强，知道自己要什么，就会努力得到，我在这一块比他差远了……”

话音刚落，便听到一辆拖拉机的声响迅速驶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