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微凉,天光漫漫,牢房里面没有晨鸡报晓的声音,李慕歌一夜未睡,捏着令牌看了许久,才恍恍惚惚的坐在床边,靠着墙假寐。
根本睡不着。
熟悉的脚步声渐渐进了,是那个叫做郭永进的牢头,对方没事的时候,就喜欢来她的跟前转转,问问有什么需要的,不过这次不一样,对方的身后,还跟着许多的人,呼呼啦啦夹杂着一大片,落在耳朵里就像是疾风骤雨擂鼓打鸣,分外嘈杂。
她不得已睁开了眼睛。
抬头就望进了一双黑色的幽深的眸子里面。
“临渊?”她强打起精神,往对方身后看了看,指了指对方身后的两口冰棺,“这么快?”
魏临渊嗯了一声,熟料听到前面的郭永进诧异的叫唤了一声,“这牢房的锁怎么断开了?”
几乎有婴儿手臂粗的铁锁链,也不知被什么东西直接切割开,整整齐齐的断成了两截,垂落在地上,牢房的门也就这么大剌剌的开着。
郭永进怀疑的看着李慕歌,要不是对方还好好的在这里待着,他估计就要怀疑对方是越狱了。
李慕歌耷拉着眼皮,内心十分拒绝回答对方这个姗姗来迟的问题,不过在魏临渊身后站着一个打着“监视”名头的德亲王,她沉默了片刻,满脸晦气的指着那扇自个儿打开的门道:“昨晚上有人砍了锁进来杀我。”
郭永进一愣,下意识的反驳:“这不可能……不,我是说,昨天晚上是我同老李头值夜,我们根本没有听到任何的动静。”
魏临渊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可有受伤?”
“没受伤。”李慕歌摇了摇头,手里面还拎着那块令牌,随意晃了晃,“那人倒是想杀我,不过被这令牌挡住了,至于动静……我夜里喊了一声,无人应。”
牢头的面上闪过一抹慌乱。
“我,我……大人,小人,小人昨晚上,不是故意睡着的,只是,只是……”郭永进膝盖直接砸在地上,整个人慌乱无措的解释着。
果然!
李慕歌暗道,这人只怕不是睡着了,而是被迷晕了,要不然,那人也不可能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进来,她摆摆手:“行了,我知晓了,你先下去吧。”
郭永进还想再解释,却被他身后的另一个狱卒拉开,两个人缩着脖子站在一边。
长泽在后面高呼了一声:“老师,这棺材放哪儿啊?”
这牢房里面不大,放了两具棺材后,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魏临渊只能叫那两个缩成鹌鹑样的牢头把另一间大一点儿的牢房门打开。
“刘贵妃和玉贵妃平日为人和善,当日遇刺的时间,是看望太后回去没有多久,掌灯的宫女说,这两位都是要休息了,她们去换小灯的时候发现的。”魏临渊在旁边解释,见她脚下一软,连忙伸手扶着她,面色难看,“这就是你说的没事?”
李慕歌面上露出些少有的赫然:“脚麻了而已。”
魏临渊不放心,扶着她往里走,冰棺被两个狱卒打开,寒气布满了室内,露出里面惨白的女子。
长泽殷勤的将手套递给她,在旁边道:“我已经检查过一次了,两位贵妃娘娘全身上下的伤口,就只有这一处,没有中毒症状,死因是流血过多,就是脖子上这一刀。”
李慕歌顺着他的话,第一时间翻查的就是两具尸体的脖子。
的的确确是一刀毙命,伤口在大动脉上,十分利落,伤口,利器,还有手法,确和穆兰亭当初的死因十分相似。
也许真的是同一个人。
不过她不敢确定,身上的疲惫和心上的疲惫都像是潮水一样翻涌而来,她阖了会儿眼睛,才轻声道:“临渊,卷宗呢?”
皇后,湘妃,还有两位贵妃。
四份卷宗,前两份卷宗是她自己写的,上面隐晦的提到了一些东西,专业术语,隶属于现代的缩略符号,她伸着大拇指悄悄的摩挲着边角处,目光忽然停顿在一个地方。
湘妃死亡的时间点儿。
那天发生了很多事情,太子被冤枉,冤枉太子的是湘妃,可湘妃忽然就死了。
湘妃为什么会死?
这桩案子潦草收场的同时,没有人去努力的翻找凶手,可那天,检查得很严,少有人会带着这种东西去,那人,或许就在宫中。
李慕歌想了很多,一边想一边轻声说,她故意压低了声音,只有靠得极近才能听得见,恰巧长泽是其中一个。
他似乎有了点儿思绪,眼睛一亮,问道:“老师,您说,那人杀的都是皇上身边的妃子,那会不会,对方还会动手?”
越说长泽眼睛越亮,“您瞧瞧,当初皇后受宠,后来是湘妃,两位贵妃娘娘都几位受宠,这些都死了,那下一个呢,会不会是……”
令妃?
令妃如今风头正盛,一时无两,极为有可能是她。
“既然那人还要动手,不如咱们就来一个瓮中捉鳖?”长泽忍不住提议,摩拳嚯嚯,“老师,您看怎么样?”
李慕歌顿了顿,问:“你想让令妃冒险?”
依照那个女人的性子,恐怕不会同意吧?
长泽摇头道:“当然不可能让令妃去冒险,但是我们可以啊,黑灯瞎火的,谁也不知道床上的就是令妃了,我们可以找个人假装令妃。”
李慕歌心头笼罩着一层深深的不安,她并不觉得长泽的这个办法是一个好办法,风险太大了,可一时半会儿,也再想不出第二个。
她吐出一口浊气,望着魏临渊:“你觉得呢?”
魏临渊深想了片刻,点点头。
“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他道,眉间拧出三道沟壑,“我去求皇上,让你出来。”
这牢房里面,实在是待不下去了。
昨晚上那人能来,那今晚上呢?
魏临渊深深的不安着,李慕歌推搡了一下他,“你求了皇上也没用,倒不如好好将凶手找出来,而且,一般的人也杀不了我,至于昨天晚上那人……我觉得,他不会再来了。”
那是一种莫名其妙的直觉。
就像是昨天晚上对方的手下留情一样,那人分明可以取了她的性命,却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离开一样。
“去吧。”李慕歌把他推出了牢房,魏临渊臭着一张脸,盯着两个狱卒道,“若是今晚上再出事,本王绝不轻饶。”
两个狱卒浑身一抖,哆哆嗦嗦的应声。
魏临渊临走之前,恨不得将李慕歌变小揣进兜里面,一步三回头,被她推搡了几下,才推出去,直到除了牢房,长泽才硬着头皮上前询问:“王爷,您看我们什么时候去……”
魏临渊拍板决定:“就今天!”
他很快入了个宫,求见了皇帝,对方还在女人的肚皮上躺着,寝宫里面是浓厚的脂粉味,他在门口站了一个时辰,对方才从召见了他。
“临王,你不去查案子,来找朕做什么?”皇帝老态龙钟的坐在椅子上,脚步虚浮。
他已经有两日未曾早朝了,听闻宫中的消息,说这两日他基本没从床上下来过,都是令妃陪着。
魏临渊心中冷笑,面上规规矩矩的行礼道:“臣此次来,就是为了此事。”
他将来意禀明,又凛然正气的道:“皇上,那贼子想必就在宫中,实在是一个危害,如今已经有四位娘娘遇害,可谁知会不会有第五位娘娘,倒不如趁此机会,一举歼灭,让后宫中恢复平静。”
老皇帝脸上结了一层寒霜,掌心却沁出冷汗,他并不知道魏临渊是不是在危言耸听,可要是不是,那就是说,有个人能够直接取掉他的首级。
他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的存在。
魏临渊拿捏住了他的心思,丝毫不见着急,垂着脑袋站在原地,直到门口传来太监的通传:“皇上,令妃娘娘求见!”
听到令妃的名字,皇帝眉头一松,“让她进来吧。”
外面的女子得了应允,就踏踏踏的跑了进来,像是一只蝴蝶扑进了老皇帝的怀中,低声抱怨:“皇上去哪儿了,臣妾一觉醒来皇上就不见了,可真是吓死臣妾了。”
“什么死不死的。”老皇帝方才才被言语恐吓了一道,此刻正是敏感,假意怒斥了两声,又拢紧了女子,“爱妃莫怕,朕在这里呢,瞧你这小脾气,若是朕去上朝了,爱妃又当作何?。”
“那臣妾就在幕帘后面等着您,只要看着您,臣妾就觉得安心极了。”令妃嘟着嘴道。
她那一张嘴跟抹了蜜似的,老皇帝心花怒放,手指刮了刮她的鼻子,“胡闹!”
“臣妾才没胡闹。”令妃嘀咕了一声,好奇的看了看魏临渊,瑟缩了一下,躲进了皇帝的怀中,“呀,这是……皇上,王爷不是查案子去了吗,凶手可找到了,两位姐姐悄无声息就被人害了,臣妾好害怕,万一下一个,就轮到臣妾了,臣妾可怎么办呀。”
她忧心忡忡的蹙着眉头,正好刺进了老皇帝的心坎里面。
他不想死,也不想怀中的这个女子死。
一番抉择,他迟疑的扬手:“临王,方才你的提议,朕,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