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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章 识病情娇茹送药材 过难关猪仔修铁道

第07章

识病情娇茹送药材过难关猪仔修铁道

伍文后腰上挨了一脚,悻悻地闭口不言,埋头捣蒜。阿番仔自己迎了上去,粗声大气地问:“你是干什么的?有事吗?”

来人合起手中的折扇,往上层贵宾舱指指:“我是这船上的客人。贵宾舱再好,也闷得慌,想透口气,非得来甲板上不可。怎么?这甲板上还不让客人走动了?”

“不敢不敢。”阿番仔僵硬地地赔个笑脸,“太阳这么辣,甲板上热,客人还是去舱里待着吧。海上缺医少药,又没有郎中,中了暑气就麻烦了。”

“巧得很,在下就是郎中,寻常的头疼脑热、跌打损伤,在下还能应付一二,不劳费心。”

阿番仔一脸不痛快,但不敢动手,贵宾舱的人非富即贵,他一个跑腿的可得罪不起。丁龙听了激动得站起来,不顾自己两手都是刺鼻的蒜汁,就要扯来人袖子。

宋娇茹出身大家,读过女中,接受了新潮思想,并不鄙弃平民走卒。其时,她扮了男装,一身纯白色笔挺西装,喉间打一个玫红色领结,头戴白色礼帽,长辫子漏出帽子搭在后背上,样貌白净,一副大户人家里喝过洋墨水的少爷样,说不出的俊俏好看。猛地有男人靠近,到底接受过多年男女大防的礼教,本能地连退几步,扇子挡在身前,喝道:“你干什么?”

丁龙一愣,在原地站住,意识到满手的蒜汁,本想在衣服上蹭两下,动动鼻子,自己都能闻到多日没洗过澡,身上扑鼻的酸臭,尴尬地垂下双手,悄悄地背到身后,赔笑道:“郎中,我是……”丁龙看了阿番仔一眼,没敢说出真相,茫茫大海上少个人太容易了,他不想害人害己,当下转口道:“我是底舱的船工,有伙计的得了泻病。原先我也生过拉肚子的病,有郎中给吃了些生蒜就好了。这不,我们捣些蒜,吃饭的时候给每人分一些,有病治病,没病防病。郎中,你看这法子行吗?”

“生蒜味辛辣,少吃一些无妨,能祛病,如果是腹泻已久的人就不合适了。”宋娇茹看着丁龙,离开几步都能闻见这人身上的臭味,肯定是生活邋遢不讲究,才坏了肚子,“把大蒜连皮带肉烧焦黄,煮水,效果更好些。不过这土方子,到底比不上正经汤药,能不能治好就得看运气了。”宋娇茹虽然懂些草药,但远远算不上是郎中,先前不过是恼那阿番仔粗鲁跋扈混说的,怕露了怯,说两句就要离开,没忍住多说了一句:“平日里勤洗浴,干净了就什么毛病都没了。”

“嗳,听您的,多谢郎中!”丁龙感激地目送宋娇茹离开,转回过来问道,“阿番哥,刚才那郎中说,蒜少了更好,你看……”

“恁地麻烦!”这么热的天,阿番仔早就不耐烦了,“又烧又煮,费多少工夫,你们是猪仔,不是大爷!先喝两天生蒜看看,没效果要你好看,回舱里去!”

僧多粥少,这天的水里,多了些辣味,没人反抗也没人质疑,底舱中的人们只是木然地领了水,喝下去,都不一定能分辨出这一天的水与往常有没有什么区别。连喝了两天大蒜水,有的人好了,有的人不好不坏,有的人死了。半夜里有两三个人被抬了出去,比起前两天来算是好的。

天刚黑了以后的时间,是丁龙、王海、伍文三个最盼望的时候。白天人多眼杂,被宋娇茹碰见过一次之后,黑皮就决定把捣蒜的事放在晚上。太阳落了山,甲板上余温未落,海上却已经有了凉风,对于整日关在底舱中的人来说,这个时候出来透风那简直是天大的享受。照例是两瓣蒜,舱里有人便血到起不了身,看样子没几天好活了,王海的泻病好了一些;伍文和丁龙又开始有了腹泻的苗头。喝过生蒜水像是好了些,吃了馊饭之后感觉又不行了。丁龙忍不住道:“阿番哥,每日送下来的饭都是馊的,人吃了肯定会闹肚子,就不能给些没坏的饭?多少不说,起码得泻病的人能少些。”

“说的什么屁话!也不看看这船上,上上下下要装多少人。这么多人的吃喝了这么多天,能有多少余粮?给人吃的都不够,你们这些猪仔,能够捞些剩汤剩饭吃就不错了。哼,你们还是求老天爷保佑吧,说不定什么时候连馊饭都吃不上。这蒜也是最后一挂了,伙房没剩几个,不能全用尽了,能不能活,你们自求多福吧。”

丁龙、王海、伍文三人对视了一眼,默不作声地埋头捣蒜,三人心里都沉沉的,没人有兴趣挑起话头,只是手下用力都注意了很多,尽量不让蒜汁迸到外面去。丁龙摸了摸肚子,里面抽着疼了两下,像是拉肚子的先兆。许是海上有风吹凉了肚子,丁龙捂住肚子,不安地四处张望了下,寻思着一会儿要是忍不住了该上哪儿解决。猛地瞧见上一层有个全身穿白的人,扶着栏杆远远地看向海里,心里一动,也不管阿番仔在身后的喝骂,跑上前去挥着手大喊:“郎中、郎中!”

自打那日怕露馅匆匆离开后,宋娇茹心里一直不安。她家是做药材生意的,虽然没学过医,像她说的,平常的症状还真的知道该用什么药。开药铺久了,难免会心软地做些送医赠药的事,离开后她思来想去都觉得当时应该去看看病人,万一情形严重,能帮一把也是好的,关乎人命呢。她想着,吃蒜并不能一次性解决问题,就在第二天同样的时间上了甲板,顶着大太阳走了好几圈也没找见丁龙。她不知道的是,为了怕人看见,捣蒜的事安排在了晚上。

船上的日子是无聊的,虽然有吃有喝不限制行动,毕竟是海上,人在船体这么大小的一方天地里,时间长了难免无聊,无聊就会出舱透风,天色已暗,她没想到有人会跟她一样出舱活动。除了前些天那个船工,没人称呼过她郎中,一时半会她没想到有人叫她,看见下面梯子边上又蹦又跳冲她挥手的人,才反应过来:“找我吗?”

阿番仔以为人要跑,赶上来一鞭梢抽在丁龙背上,丁龙抱着头躲在梯子边:“别打,别打!阿番哥,上面是前天那个郎中,问问他有没有什么治泻病的法子,不然大伙儿都是个等死!”

不知是不是因为送饭送水进出底舱的次数多了,阿番仔自己也拉了肚子,硬着头皮生嚼了几头大蒜,肚子疼得反而更厉害了,心里有些害怕,有心找郎中问问却不得其门,上面的贵宾舱不是他这种小鱼小虾能闯的,现下碰上了,可不得大喜过望?仰头看见一身白西装,没看清脸就信了,招呼道:“是前日的郎中吗?小人是这船上的船工,前日白天在甲板上见过的。”

这么巧!宋娇茹留了个心眼,让跟随的下人到梯子边等着,自己摸索着走了下去,看看丁龙,又看看阿番仔,笑着问道:“两位这么晚了上甲板,是摸黑捣蒜?”

丁龙问道:“还不知道郎中姓什么?我们有事想请教。”

“我姓宋,叫……叫我宋先生吧。久不行医,郎中这个称呼不敢当。”宋娇茹心里一沉,这两人有事找来,当然是因为自己郎中的身份,想来是有人的病情加重了,当下问道,“你们是想问治泻病的事?”

阿番仔抢上去就要把宋娇茹扯到一边,宋娇茹退后一步,不客气地拍掉了他的手。她对这个一副泼皮相的人没什么好感,冷硬地说道:“有事说事,无事宋某便告辞了。”

阿番仔嘿嘿笑着,把丁龙挤到一旁:“宋先生,我这肚子里不太舒服,今日已经出恭三次了,大蒜也吃了一头,肚子里反而更疼了。”

“你吃一头做什么!”宋娇茹没好气地说,“那日你们不是捣成汁,看样子是要蘸着吃的吗?我那时就说过,生蒜辛辣不可多食,你怎么不听劝?”

阿番仔顿时傻了眼,他只记住了能吃能祛病,根本没注意别的,急忙问道:“宋郎中救我,我这肚子里可疼得很了!”

“这海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神医来了也没拌饭。停吃蒜,喝些清汤寡水的粥将养一下,只是拉肚子的小毛病,对付一两天就过去了。”

丁龙看宋郎中已经有些不耐烦,忙把阿番仔挤开:“宋先生,生蒜是有些效果,只是船上蒜不多了。有些伙计喝了生蒜汁也没管用,有的又吐又泻还便血,已经有些虚脱了。”

“这么严重?带我去看看。”宋娇茹示意丁龙带路,丁龙看向阿番仔,对方堵在宋娇茹身前连连摆手:“使不得,我们船工的舱,脏得很……这,大伙吃喝拉撒都在舱里,实在是……实在是进不得人。”阿番仔能混成黑皮手底下的小头目,多少也是个通透的,方才就看见这宋先生身后跟着几个仆从,这会儿就在上面死死地盯着他们,要是宋先生少了一根汗毛,十个他都承担不起,猪仔舱的事绝对不能让她知道,拿定主意后,不管宋娇茹怎么说,他就是死咬住船工舱不让外人进。

宋娇茹气恼道:“看不见病人,我也没什么法子,要是还有蒜,就烧焦了煮水喝吧。”说罢自嘲地摇摇头,“就是见着了也没法子,这是在海上,又不是在铺子里,药都凑不出来,罢了罢了。”边说着话,边上了梯子往回走,半路忽然停下,指着丁龙道,“你,在这里等着,一会儿我差人给你送些药来,不保证有效,总不会更坏就是了。”

丁龙闻言大喜,赶忙拱手道:“谢谢宋郎中,您真是活菩萨!”话一出口觉着不对,小时候娘亲供过的菩萨都是慈眉善目的女人,脑子混沌了,怎么就这么跟宋郎中说话,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怪罪?脑子里乱纷纷地想着,抬头望去宋郎中和他的仆人早已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