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么令人惊奇的女人啊,”他想,“和这样的女人生活在一起一定不会感到无聊的。她身上的一切都在唱歌,一切都在叮当作响……”
埃尔别利给了自己妻子应有的一切。她年轻、快乐、无忧无虑。不管他们的事业有多么不好,她从来也没有抱怨过,也没有数落过他的不成功。
但是,他却也无法期待来自她这一方面的任何支持或帮助。家里一片乱糟糟,工作信件、钱、物件总是不留痕迹地消失。睡觉,吃饭,都没有固定时间。
她有最好的意图。看到丈夫被她的无条理折磨得很痛苦时,她甚至制定了收支簙,在第一页上,埃尔别利饶有兴趣地读到:收到经费600法郎。花费585,剩余100,但它们不见了。只有15法郎。
“卓叶奇卡,”他喊着妻子,“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卓娅认真问道,“这是减法。”
“什么减法?”
“你太苛刻了!你看,为了你不找碴儿,我专门为你做了这个,这里,在页边上。看到了吗?从600减去了585;还剩下100。但它们没了。”
“等等,为什么是100?”埃尔别利很惊讶。
“什么为什么?你自己看看:零减五——零。”
“为什么是零?”
“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总是问为什么?很清楚这是为什么。零意味着数字,它等于什么也没有。因此你怎么从它再减去什么呢?它从哪儿去给你取呢?”
“这才需要借啊。”
“这个零也需要去借吗?向谁借呢?”
“向相邻的数字啊。”
“怪人!要知道那里也是零。它自己本来就什么也没有。”
“所以它才也要向相邻数字借。”丈夫劝说她。
“那你设想一下,它会给它吗?总的来说——它是专门为了给第一个叫花子才去借的!那现在这些东西都到哪儿去了?听起来就很可笑。”
“总之,我发现了,你只是不会做算术罢了。”
“如果只是机械地做,那么我当然会。但如果需要认真思考,那么这些总是要向某些零去借在我看来根本就是非常讨厌的。如果你愿意的话,你自己做这些算术吧,我就算了。现在给我一千法郎吧。三个零。愉快的一伙,它们都向这个不幸的‘一’来借。瞧……总之,你想怎样就怎样吧,我够了。”
埃尔别利叹了一口气,拿上帽子,沮丧地用袖子除去上面的灰尘,离开了家。
当他第一次看到安娜——叶尔米洛夫的妻子时,被震惊了。
“这是多么安静的,迷人的女人啊!她所有的一切都是多么清楚,干净,简洁。心灵也得以放松。”
他久久地坐在叶尔米洛夫的家里,完全不想回家。但总是得离开的,当他走入自己家门前,在某个翻得乱七八糟的行李箱上绊了一跤,听到卧室里传来雷鸣般的高谈阔论时,他差点要哭了。
两天后,因为等着叶尔米洛夫三点整来自己家,他接近两点就回来了,结果意外碰到了自己的新朋友。叶尔米洛夫坐在椅子上,兴高采烈地用巧克力喂小狗,而卓娅将自己的睡裤挽到膝盖上面,在他面前跳着水手舞。
看到埃尔别利时,叶尔米洛夫非常难为情。他在混乱中解释说自己来早了,因为希望能够撞上埃尔别利在家,这样的话,用于工作交谈的时间就能够更自由一些。
埃尔别利完全不理解他的难为情。
但当他第二天去找叶尔米洛夫“打听优秀的打字员的地址”时,选的正是主人通常不在家的时间。但这一次,例外的是,他恰巧在家里。但叶尔米洛夫也没有感到有什么惊奇的。
“您是怎么知道,我今天没有去上班呢?”他非常真诚地问道。
埃尔别利咕哝了句什么。而当安娜提议他一起去游泳池游泳时,他高兴而又迅速地同意了,以至于叶尔米洛夫蔑视地看着他说:
“我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您喜欢这种无聊的事!”
安娜在水中比平时环境中更迷人。她是如此清新、有力、快速、安静而又愉快,她教埃尔别利潜水以及从板上跳水,用有力的手扶着他,威严而又亲切。
他们决定每天游泳,有时则去水塘里划船。所有这一切都特别有趣,而且划得越远,就越美妙。
埃尔别利总是将安娜送回家。他们一起吃午饭,他经常在她这里待上一晚上。
叶尔米洛夫几乎从不在家。
但事情就这样发生了。有人因为工作上的事要给埃尔别利打电话,因此他比平时早些时候离开回家了。他用自己的钥匙打开门,看了一眼客厅,那一瞬间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房间里半明半暗,窗户打开着,卓娅坐在窗边上。她坐在某种高高的东西上,一只胳膊弯曲,奇怪地向上举起,微微摇晃着,朗诵道:
如此不假思索地爱我
没有烦恼,没有不幸的思想……
埃尔别利饶有兴趣地仔细看着。他看到了,那个卓娅坐着的高高的东西,是某个人的膝盖,而卓娅用弯曲的胳膊环抱着某人的肩膀。
他扭动了开关,想更准确了解发生了什么事情。卓娅跳起来,他发现了惊慌失措的,衣服蓬乱的叶尔米洛夫。他站起来,抱住了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