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丽莎顽皮地看了他一眼。
“啊呀,您可真淘气!”玛丽惊讶地叹道,“我一直以为,您是那么文静,没想到您是个小顽童。大概咱们所有的病人都会疯狂爱上您!”
“哪来的所有人!”丽莎娇俏地微笑着,“远不是所有人呢。邮差!您停一下。您那里有没有丽兹·科尔诺芙小姐的信?”
邮差用亮闪闪的目光瞄了她一眼,小胡子颤了颤,开始在袋子里翻找。
“您瞧他多开心,因为您跟他说话!”玛丽又快活、又激动地小声说。
“科尔诺芙小姐。是吗?”邮差问了一句,递给丽莎一张明信片。
丽莎瞥了一眼明信片上粉红色的兔子,它用爪子抱着一只蓝色的蛋,蛋上有金色的字母写着“xВ”。邮票是保加利亚的,但是信她没戴眼镜没法读。其实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中断了三个月后,她又收到了祝贺,这说明她并没有被遗忘,而她已经开始认为死去的、永远失去的那一切,还活着,还有希望,还在召唤。
她把明信片塞进前面的衣袋里,快活地笑了起来。抬眼时,看见就在眼前立着一棵幼小的樱桃树,仿佛恣意狂欢般,全身沐浴在一整片白色的花海中。这棵小小的、脆弱的树就这样将如此美丽的欢乐洒向天空,洒向太阳,洒进人的心里。
“是‘他’寄来的?”玛丽用眼神示意从口袋里耷拉出来的明信片,问道。
丽莎笑了起来,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
“过去的事了!他不想理解,对我来说自由重于一切。我们曾经在一家医院共事。他是医生。本来他也应该一起来法国的,但他耽搁了,当然,很沮丧。”
“那您呢?”玛丽问道,还没听到答案,脸上就写满了同情。
“我吗,我亲爱的,我爱的是自由。”
于是,她笑得更开心,露出自己长长的、发黄的牙齿,用假声唱起:
“l’aurestunenfantdebohê
quin’ajais,jaisnnudeloi”
“这是《卡门》里的!”
“您可真是个妙人!您说说,您这位希腊将军,大概也不会对您无动于衷吧?”
丽莎鄙夷地耸了耸肩:
“难道您以为我会注意一个如此卑鄙之人的感情吗?”
“真是一个神奇的女人!”心地善良的玛丽心想,“长得也不漂亮,也不年轻了,却能够让人发疯!唉,男人啊,男人啊,谁能明白,你们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样的?”
而丽莎则迈着坚定的步伐快步跑开了,她从不知道自己有这样的步伐,笑了起来,惊讶于自己竟然直到今天才发现,原来生活是如此轻松美妙。
回到疗养院后,她们都有些疲惫。清扫女工立刻喊住丽莎:
“赶紧去看看您的将军吧!他正在骂人,谁都拿他没办法。”
丽莎非常想跑回自己房间取眼镜,迫不及待想看一下,那只粉红色的兔子到底告诉她什么好事。但她没有迟疑,直接去了9号房间。房间里散发着霉味儿,烟雾缭绕,那个凶恶的人绷着气鼓鼓的脸,一直在骂她是老处女、癞蛤蟆和寄生虫。
房间里拉着窗帘,帘外的天空死去了。
后来又送进来一个新的女病人,后来教授来了……
丽莎已经不再微笑了。她只是悄悄地碰一碰自己的衣袋,那里放着一张明信片,安静地、甜蜜地躺在那里。现在,整个天空,整个春天的美妙都在这里,在这张小小的、薄薄的纸片上。
只是午饭后,快到傍晚的时候,她才飞快地沿着楼梯跑上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又插上插销,这才心满意足地长出了一口气:
“天呢,终于没事了!”
她戴上眼镜,在软椅上坐好,为的是一会儿可以久久地坐在这里思考……
这亲切熟悉的字体……写了这么多!嗬!看起来没有这么快就忘了我!
“亲爱的丽莎维塔·彼得罗夫娜,”那熟悉的字体写道,“请原谅我沉默了这么久。我有非常重要的原因。请不要对这个新闻感到惊讶:我在垂暮之年竟然结婚,而且是娶了一个年轻姑娘。将来我介绍您同我的妻子认识,您便会理解我并且不会责怪我。因为她是那么美好。她通过我的讲述知道您并且已经爱上了您。
忠实于您的
“尼·奥布鲁科夫
“另:她的名字叫柳鲍芙·亚历山德罗夫娜。尼·奥又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