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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夏天献给安东·契诃夫

请给我高高的宫殿

四周是绿色的花园。

“怎么不记得呢!哈哈!”萨布卢科夫忧郁地笑了起来。

让琥珀色的葡萄,

在它宽广的背阴处成熟。

我记得很清楚,“让葡萄在背阴处成熟”。这是很巧妙地杜撰出来的!为什么不在人类呵护下,不在太阳照耀下成熟?不,既然他是诗人,自然就与众不同。其余的就好理解了:少女,自己的马,大理石厅——谁会拒绝这个呢?但结局,最后的结尾又是非常奇怪的。诗人表达了自己渴望能在田野上飞驰一次的愿望,以及,他不需要幸福。对不起:有房子——其一;有田野——其二;有花园,其背阴处有小葡萄园——其三;少女和马——其四。他还需要什么呢?他到底拒绝了什么样的幸福呢?

孩子们什么也不明白,却要死记硬背。你要是不知道这个穿着讲究的人想要怎样飞驰的话,就无法获得中学毕业证书。

萨布卢科夫感到生气。他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道:

“要知道并非仅仅只是死记硬背本国诗歌,外国诗歌也植入我们脑中了。还记得《森林之王》吗?这是多么令人愤慨的事啊!那时我还小,以为这是某种,比方说,某种不太好的事呢!您自己想想:爸爸骑着马,带着儿子在寒冷的黑暗中疾驰。好吧,在黑暗中就在黑暗中吧——那是他的事。而在他们身后有老魔鬼——森林之王在追赶。他的大胡须在风中飘荡,眉毛是银色的。好吧,就算如此。”

而他,这一最老的林妖,在说什么呢?他在做什么呢?他在诱惑小男孩。

孩子,我迷恋你的美貌——

愿不愿意,你将是我的。

扪心自问——这正常吗?这体面吗?我明白,在童话中圣诞老人爱上了美丽的姑娘——但并不是爱上了小男孩!而这个大胡子大叔,不管您信不信,说“愿不愿意,你将是我的”。而孩子们却应该熟记这个。光听这个就会感觉非常愚蠢:

亲爱的,森林之王对我说,

他许诺黄金、珍珠和快乐。

给这个小男孩珍珠!小男孩要珍珠有什么用呢?坦白说,这是很愚蠢的!应该给小男孩冰鞋、自行车、夹香肠的小白面包。这才是应该给小男孩的东西。怎么会突然来个“珍珠”?这也是臆想出来的。

“这是翻译,”佩特鲁索夫说,“原文中似乎不是这样。原文中是关于他的什么喃喃自语,说她有一条金色连衣裙。”

“这就更离谱了!老巫婆有什么样的衣服和小男孩有什么关系?森林之王自己也不是年轻的大叔,而妈妈,或许,将近一百岁了。呸!这是诗——歌——幻想!你给我展示的是美丽,而不是别的什么东西!他答应给小男孩老巫婆,而爸爸却疾驰着,什么也听不见。”

“这是暗示,意思是父母总是最后才知道所有事情。他们不知道孩子们背着他们都做了些什么。”

萨布卢科夫皱了皱眉,压低嗓音说:

“不,我亲爱的,这里还要更糟。这里他们想要破坏思想。什么思想呢?沙皇的思想。看,这里说了沙皇在做什么事儿。他们生活奢靡,胡作非为。布尔什维主义,我亲爱的,这是布尔什维克的宣传。而这就是所有令人痛苦的‘寒冷的黑暗’!这一切都是调味品,是障眼法。这是布尔什维主义,我亲爱的!”

“您是从哪儿听说这个的?”佩特鲁索夫不信任地问道。

“是,是,是!没什么‘这个’。这已经不是‘这个’。我们这儿的一切都是这样。我记得,音乐会上的演员们朗诵道:

回忆日日夜夜折磨着她,

就像邪恶的刽子手,就像迷人的统治者。

我那时就注意到了。“‘对不起,’我对主持人说,“‘这一迷人的备受折磨的统治者是什么样的呢?’这,据说,是阿普赫京说的,与我们无关。无关!不该容忍这样。而您也说‘这个’还不错!这是在毁灭俄罗斯,您高兴了吧。”

“这个,您知道吗?实在……”

“我什么也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萨布卢科夫打断了他的话,“我完全不想再和您谈论类似的话题了。我心中还有理想。”

萨布卢科夫站了起来。

沿路散步很热,又懒得去小树林里。他重新坐了下来,叹了一口气,忧郁地说道:

“您不觉得,说实话,整个欧洲都在走向灭亡吗?”

“又开始了!”佩特鲁索夫想。但沿路散步很热,又懒得去小树林里,因此他只能叹了口气,简短回答道:

“是吗?”

随后他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