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巨大 直达底部
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雅弗多哈献给阿·德·纽伦堡

雅弗多哈献给阿·德·纽伦堡

周日,磨坊主的雇工特里丰从村庄拐弯处驶向凹地里雅弗多哈的农舍,递给老大娘一封信:

“这是您儿子从部队里写来的。”

瘦弱、高个、驼背的老大娘站在那里,瞪大眼睛眨巴着,但并没接过信:

“大概,不是给我的吧?”

“邮递员说,给雅弗多哈·列斯尼科娃。拿着吧,是您儿子从部队里写的。”

于是老大娘接过了信,久久翻转着信,用折断了指甲的粗糙手指抚摩着它:

“那你读一读,或许,不是给我的。”

特里丰也摸了摸信,但又把它还给了老大娘:

“我不识字。你去村里吧,那里有人会读。”

随后他就离开了。

雅弗多哈仍旧站在农舍边,眨巴着眼睛。

农舍很小,窗户以下部分深陷入地里,窗玻璃呈虹色,带有裂缝。而老大娘是高个子,住在农舍有些憋闷。显然,也正因如此,命运使她的背有些弯曲了——她也不上街了。

雅弗多哈眨了眨眼睛,钻入农舍,将信塞入黑色的圣像里。

随后她走向了公猪猪舍。

公猪住在带窟窿的干草棚里,紧挨着农舍。因此夜里当公猪用身体蹭墙挠痒时,雅弗多哈总能够听到。

老大娘满心怜惜地想:

“挠吧,挠吧!你就要在圣诞日被吃掉了,那时你就不挠痒了。”

她早上为了猪才起床,左手戴上厚粗布的不分指手套,用一把旧的、细得像线一样的镰刀收割长在路边的结实的纤维荨麻。

白天她将猪放牧到洼地里,晚上再把它们赶入干草棚里,大声斥责它们,就像真正的农妇一样,有正宗的、井然有序的事业。而一切,谢天谢地,都是好好的。

她已经很久没见过儿子了。儿子在城里工作,离她很远。如今有信寄来了,“来自部队”。也就是说,他上了战场。那么,节日不会有钱汇来了,那么,不会有面包吃了。

雅弗多哈走向猪,眨了眨眼说:

“我的儿子,帕纳斯,从部队寄来了信。”

这之后她平静了许多,但晚上还是久久无法入眠。临近早晨时沿路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

老大娘起身透过缝隙瞧了瞧——一群士兵走了过来,很多很多人,灰色的、安静的、沉默的士兵们。“他们要去哪里?做什么?为什么沉默?为什么这样安静?”

有些可怕。她躺下,盖住了头,太阳升起时就打算去村子里。

又高又瘦的老大娘走了出来,四处张望,眨巴着眼睛。这里夜间有士兵走过,所有的道路都是黏糊糊的、泥泞的,就像是被研钵捣碎了一样,路旁的草也被压到了路面上。

“给公猪的荨麻都被践踏了,全都被践踏了!”

她走着,用瘦弱的双脚揉了揉泥土,拄着木拐杖走了八俄里。

村庄里正是好日子:姑娘们为独眼的甘卡编织花环。她被许配给赫洛缅科夫的儿子尼卡诺尔。尼卡诺尔本人上了战场,而老人家赫洛缅科夫家里需要女工。尼卡诺尔要是战死了,那时就无法找到女工了。因此,姑娘们为独眼的甘卡编织着花环。

甘卡的农舍里很沉闷,散发出酸面包和酸羊皮的味道。

姑娘们挤在凳子上围桌而坐,脸色通红,汗涔涔的,眉毛很淡。她们翻转着,逐一查看着废布料做的花朵和带子,那健康的、充满劳动活力的身体用尽全力唱着响亮的歌。

她们的脸庞是暴躁的,鼻孔是膨胀的,就像忙于工作般唱着歌。而歌曲是田间的,自由自在的,从一处到另一处,远远就可以听到。这里,歌声在拥挤的农舍里被击落、被压皱、嗡嗡作响,碰撞着极小的、挂满了黏土的没有通风口的窗户。而聚集在周围的男女们只是眯缝着眼睛,就像风吹进了他们的眼睛里。

嗬——!嗨!咳——咳——咳!嗬!嗬!咳——咳——咳!

男低音吼叫着,且无论说什么,听起来都像是“嗬——嗨——咳——咳咳”,非常吵闹。

雅弗多哈挤进门里。某个村妇转身看向她。

“我儿子,帕纳斯,”雅弗多哈说,“儿子从部队里寄来了信。”

妇人什么也没说,或许,她压根儿就没听到:因为姑娘们在嗡嗡吵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