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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弗多哈献给阿·德·纽伦堡

雅弗多哈开始等待。她在角落里坐下了。

突然姑娘们都沉默了——一下子,就像是被噎住了,紧靠门边的小提琴发出受凉的公鸡般的嘎吱声,紧随它则响起了铃鼓声。人群挤向门口,两个姑娘走到农舍中间。她们胸部扁平,腹部突出,穿着没有收腰的直筒胸衣。她们相互拥抱着就开始了,跺一下脚,再往上跳一下,就像是绊了一下。她们走了两圈。

一个穿草鞋的小伙子拨开人群走了出来,他撩开几缕油乎乎的浅色头发,蹲下,绕圈走。罗圈腿或伸出,或合到一起,不像是在跳舞,倒像是一个笨拙的,令人可怜的残疾者——畸形人在爬行。他很想站起来,却又无能为力。

他环绕了一圈,挺直腰身,勉强挤入人群。突然,所有人开始叫喊:

“萨赫费娅奶奶,跳一个!萨赫费娅奶奶,跳一个!”一位身披厚披肩,裹着缠头巾的小个子老太太生气地摆摆手,摇摇头——说什么也不跳。

“他们纠缠老人做什么呢?”不明就里的人们惊讶地问道。

而那些明白原因的人,叫喊道:

“萨赫费娅奶奶,跳一个!”

突然老大娘皱皱眉,笑了起来,转向圣像:

“好吧。让我们在圣像面前祈求宽恕吧。”

她在身上画十字,将身子弯得很低很低向圣像鞠躬,说了三次:

“上帝,请原谅我!上帝,请原谅我!上帝,请原谅我!”

她转过身来,微笑道:

“我祈求宽恕过失。”

的确有什么需要祈祷求恕的!瞧,她是如何挺胸叉腰,如何递眼色,如何扬起头的啊——咦——赫,——开始了!

一个又瘦又高的年轻人突然出现了,他穿着草鞋,步履踉跄。谁也没有看他,大家都在看萨赫费娅。现在她没有跳舞,只是站着,等着自己的顺序。当年轻人跳到她面前时,她还在等待着。也就是说,是小伙子在跳舞,而她仅仅只是等待着。可舞蹈的灵魂在她身上,而不是他。他穿草鞋的脚踉跄着,而她每一根血管都活跃着,每一块骨头都演奏着,每一滴血都沸腾着。不必看他,只要看她就够了。终于轮到她跳了——她转过身,一跃而起,开始了!咦——赫!

老大娘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像是在圣像前“祈求宽恕”一样。这样的罪过在阴间的确是要受到严厉训斥的。

而雅弗多哈坐着,挤在角落里,她什么也看不到,而且也没必要看到。那里有什么呢?

她休息了一会儿,挤去了门厅里。

新郎尼卡诺尔在门厅里站着,用碎木片逗弄小狗。

“尼卡诺尔!你或许识字吧?我儿子帕纳斯从军队里给我寄来了一封信。”

新郎犹豫了一会儿——不想中断有趣的事。他迟疑了一会儿,扔掉了碎木片,拿起了老大娘的信。他撕开了信封一角,看了一眼,然后小心地将手指塞进去扯开了信封。

“这的确是一封信。你听听:‘向雅弗多哈伯母致以深深敬意,祝您健康。我们都在行军中,所有人都在前进,非常疲惫。但也还可以。您的儿子牺牲了。或许,他受伤了,但您也别指望什么了,因为他牺牲了。您所认识的菲利普·梅利尼科夫。’就是这些。”

“菲利普?”老大娘再次问道。

“菲利普。”

随后她想了想,再次问道:

“谁受伤了?菲利普?”

“谁认识他呢。或许,是菲利普。上哪儿弄清楚呢?很多人都死了。这是战争。”

“战争,”老大娘同意这一看法,“你能再读一遍吗?”

“现在没时间。你周日过来,我再读给你听。”

“我再来,周日再来。”

她把信藏进怀里,挤着身子往房间里瞧。

“怎么了?”小伙子用胳膊肘推开她,正是那个跳舞的小伙子,就像是畸形人——残疾者那个,“怎么了?”

“我收到一封来自部队的信,它来自我的儿子,来自帕纳斯。菲利普·梅利尼科夫或者受伤了,或者没有受伤,死了很多人。这是战争。”

晚上她沿着泥泞又打滑的道路走向自己的农舍,思考着两件事——忧伤的和平静的。

忧伤的事是:“所有公猪吃的荨麻都被践踏了。”

而平静的事则是:“帕纳斯寄来了信,他也会寄来钱。寄来钱后,就可以买面包。”

而后就什么也没有了。